“老字号？怕是太老了，所以连店也开不好了才要出租吧？”林培嫌弃的拎起一件男式长袍的一角，批评道：“你看你们这衣服，布料倒是好的。只是这款式都是去年年中流行过的了，难怪你们这店开不下去。”
听到林培这样批评自己店里的衣服，那小伙计坐不下了，气呼呼的反驳道：“这位少爷，这你就不懂了！这料子是青城的云霄锦，好得很呢！你再看看这针脚，这手艺，多好啊。包你穿几年都不坏！”
冬儿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她方才也仔细看过这衣服的手艺和材质，确实是上好的。可惜就是款式过于守旧，若是在远离京城的地方，这些款式可能还可以有一席之地，但是在京城这么繁华的地方，新颖的衣服款式才是人群追逐的主要目标。难怪这店里的生意对比其他店里的会差出那么一截。
正当林培与店铺里的小伙计辩得来劲之时，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声从前堂后传了出来。“东吉，不可无理！”随着声音落下，连接前后堂的帘子被撩了起来。一名看上去精神很好的白发婆子从后堂走了出来。那小伙计一见这婆子，态度立马就变得恭恭敬敬起来。“祖母！你怎么出来了。”
那婆子皱着眉说：“我再不出来，你还不得把客人吓跑啊。”说罢她便客气的对着林培和冬儿行了一礼后礼貌的问道：“方才我在后堂听到有人打听这店铺是否放租，不知道是哪位呢？”这婆子话语中虽然是在询问林培与冬儿两人，但是她说话时的目光则是一直盯着林培。这也难怪这婆子会认为租店面的人会是林培，虽然冬儿也身穿男装，但是衣服比起林培来说也实在太不起眼了，加上她身量瘦小，看上去就像是林培身边的小厮。
冬儿见状连忙笑着和那婆子行了一礼说：“老婆婆，想租房子的人是我。”
那婆子听说想租房子的居然是这贵公子身边的小厮，愣了片刻后方才沉着脸皱着眉说：“小公子，我们这店面出租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儿。”那婆子见冬儿身量瘦小，看上去也就只有十岁出头，哪里会相信她就是要来租铺面的人，心里直念叨这搞不好是哪家的小厮带着自家的少爷上门来找乐子的。
冬儿看那婆子的打量自己的目光，也大致猜出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于是连忙解释道：“老婆婆不要误会，想租铺面的是家母。我是正好见到贵店要出租，所以想先来打听打听。然后再回家禀报母亲而已。”
那婆子听到冬儿说是替自己母亲打听消息的，脸色也缓了几分，但是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怀疑的问道：“小公子，令堂是打算长租还是短租？”
“长租怎么算？短租又怎么算？”冬儿好奇的反问，她对这店铺还算满意，因此对林培的挤眉弄眼的连连打眼色都装着视而不见。
“长租就三年起，一年租金七十两，若是租金按租约规定的年限一次性付清的话，还可以再商量商量。短租就是一年期，租金八十两，租金一次性付清。小公子你大可以回去问问令堂，看看是短租呢，还是长租。”那婆子见冬儿仔细询问，便也认真的和她讲解起来。“我们这店铺什么都好，老婆子我也老实说了，我们这里除了店铺大门小了一点外，内里其实还是满宽敞的，前堂你们也见到了，后堂和前堂一样大小，然后还有一个小院子和两个房间，日常居住是没问题的。”
冬儿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价格还算可以，但是不晓得这店家为什么会好好的店铺突然要转租出去，所以还是打算先好好问个清楚。打定主意后，冬儿便好言好语的向那婆子打听起来。
那婆子倒也是爽快人，见冬儿问起自己出租店铺的缘由，便如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的说了。原来这婆子姓白，早些年里嫁给了这成衣店的老板，小两口妇唱夫随的日子倒也过得自在。只可惜好景不长，白婆婆的丈夫在壮年时便得了一场重病去世。剩下白婆婆一个人把独子拉扯成人。后来白婆婆的儿子成家后生了一对儿女，一家人正和和美美的时候，白婆婆的儿子和儿媳居然惨遭横祸，在出城上香的时候被山贼所杀。白婆婆只好带着孙子孙女继续经营成衣店，以维系生活。
成衣店开了那么多年，白婆婆孤身一人带着两个孩子，自然没余钱用于店面的重新装修。加上两边店铺一直往外扩张，久而久之的便把成衣店里原本宽阔的门面挤成如今这般窄小。白婆婆人单力薄又带着两个孙子，自然是无法跟其他人争，于是也只有忍气吞声了。只是让白婆婆没想到的是，店铺门面变小后，原本还可以维持婆孙三人生机的生意竟然越发的清淡了。原本一个月还能卖出十来件衣服，如今只能卖出三四件。白婆婆无奈之下，只好把店铺租出去换点租金，自己则打算带着孙子孙女回乡下过日子了。
把前因后果都说出来后，白婆婆长长叹了口气，满怀不舍的摸着那老旧柜台上模糊的木纹。“也不怕和小公子说，老身也不想把这店铺租出去。这毕竟是先夫的心血，要是生意能维持，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说着，白婆婆又转眼望向一直低头不语的小伙计东吉，一脸的惋惜和沉痛：“我这孙子东吉今年也有十三了，学堂里的夫子也说东吉学问不错，有机会的话可以去参加府试试试。但是如今若是回了乡下，也不知道这孩子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冬儿听了白婆婆的一番话后，不由在心里升起了一丝同情。一老人家带着两个孩子谋生，已经是很艰难的事情。更何况这店铺还是这老婆婆丈夫遗留下来的产业，若是让老婆婆把这饱含自己一家三代人心血的店铺结束了，那也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再加上这成衣店对于白婆婆祖孙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要是换成是自己，如果不是迫于无奈，肯定也不舍得把这店面租给别人。于是她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才问道：“白婆婆，请问一下这店里的衣服可是都是你做的？”
白婆婆点了点头，带了点骄傲的语气说：“那是自然，这店里的衣服都是我和孙女东娘两个人做的。别的我不敢说，但这缝纫的手艺这条街上还不见有比我好的。”白婆婆说完后又看了看冬儿和林培身上的衣袍，有点无奈的说：“我也知道我们店里衣裳的款式是有些跟不上，若是婆子我年轻几岁，没有那么多杂务缠身，能经常上街走走，多看看京城里上等人家都流行穿些什么的话，我这店里的生意也不至于那么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