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站直了身子,但是依然是微微低垂着头,两眼盯着地面,静静的等候长公主的吩咐。而长公主则是不慌不忙拿起茶盏,轻轻拨弄着茶盏的盖子,一时间小花厅内除了茶盏盖子与杯身的碰撞声外,再也没有别的声响了。冬儿倒也能沉住气,保持着低垂着头的姿势,继续一言不发。过了许久,长公主才低低的朝冬儿吩咐道:“抬起头来说话吧,这样低着头也挺累的。”
听了长公主的吩咐,冬儿却也没贸贸然的抬起头,只是略略的把低垂的头抬起一点点,轻声应道:“民女谢过长公主。”
长公主见她这般谨慎,只是嘴角冷冷一翘,放下手中的茶盏问道:“听说你们云裳坊的消息很是灵通对不?”
冬儿心里微微一沉:“不知长公主此话何解?我们云裳坊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生意人,对于某些消息还是知晓的。”
“哦,是吗?”长公主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与我们侯府非亲非故的,居然能那么恰到好处的知道我们侯府里的消息?”
冬儿闻言,知道定然是自己来侯府收购布料和为下人做衣服的这些消息引起了长公主的怀疑,所以才会特意传她来敲打一番。但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解释道:“回长公主,这只是民女偶尔在坊间听了传闻,这才上门询问,谁知道一问之下……”
“够了。”长公主不耐烦的举起手轻轻地挥了挥,示意冬儿不要再说下去。她冷冰冰的说:“你何必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没太多的耐性。”
长公主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冬儿,这才接着说道“莫要以为我一个老太太在侯府里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就不知道太多的东西。若不是有人与你通风报信的,你怎么会拿捏准时间来找二小姐?我是个直爽人,喜欢说话直来直去的。我不管你与我们家培哥儿之前是什么关系,但是从现在起,我只希望你们俩再无关系。”说罢她定定的看着冬儿,一字一句的问:“你能做到吗?”
此时冬儿终于抬起了头,这才看清楚主位上坐着的长公主。只见长公主年约五十来岁,两鬓稍稍有些花白,一身绛紫色金丝滚边的衣裳,两眼定定的望着自己,神色中有股上位者的倨傲与冷漠。她毫不畏惧的迎着长公主注视自己目光,淡淡的回应道:“回长公主的话,我与林世子本来就只是寻常朋友间的关系,他助我也是一时义举而已。至于长公主让我们今后再无关系的吩咐,民女恐怕很难办到。”
“什么?你是打算不从了吗?”长公主闻言顿时大怒,一手拍在椅把上。她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小小的坊间女子居然还有胆量逆自己的意思。
“侯府门禁森严,也不是民女能自由来去的地方,民女自然懂得轻重,断不会来打扰长公主与世子清静。”冬儿面对长公主的震怒,却还是保持这平静不卑不亢的解释道:“民女家中是开着门做生意的,客人要来店内买东西,民女自然是不能将其拒之门外。若是林世子来了云裳坊,民女还是要按照礼数把林世子当做贵客接待的。正因为此,所以民女才不敢贸贸然的答应长公主的要求。”冬儿这一番话道是说得在情在理,而且三言两语间也向长公主表了自己的心意:她不会主动来侯府招惹林培,但是若是林培来找自己了,她也只是视林培为一般人那般招呼。如此一来,倒让长公主的气消了七分。
长公主虽然身居高位多年,但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她听明白了冬儿话里的意思,知道这姑娘说的确是实情。就算她能止住冬儿来找自己孙子,但是却管不住自己孙子要去寻这姑娘。想到这里,长公主不由一阵头疼。自己这宝贝孙子的性子自幼随了他的祖父,也就是长公主的丈夫林老侯爷,都是牛一样的脾气,拉也拉不回来,而且认准了就要去做,软硬都不吃的那种。看样子只能是等林培回来后再想办法了。长公主此时再也没敲打冬儿的心思了,冷冷的朝着冬儿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陈嬷嬷守在门口,自然会把你带出去的。”
冬儿闻言便对长公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等冬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长公主的视线范围后,长公主便微微转脸对着自己身后的屏风淡淡的说了句:“菀儿,你就出来吧。”
听了长公主的吩咐,屏风后便有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华服少妇敏捷的闪了出来,皱着眉头的立在长公主身前说。“祖母,你这就让那丫头这样走了?”这华服少妇,正是侯府已经出嫁了的大小姐林菀,也是林培的嫡亲姐姐。
长公主若有所思的望着小花厅的大门,不答反问:“你觉得刚才那叫冬儿的女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林菀轻轻一皱眉,略有不满的说道:“看她那伶牙俐齿的模样,看着是个聪明的。”
“这世上聪明人多去了,就怕聪明人生出些不应该的心思,最终的下场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长公主冰冷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嘲讽。
“祖母,要不让我去找些人把这冬儿一家给赶出京城吧。好断了他们的来往。”林菀见长公主不悦,于是连忙献计道。
“赶出去京城又能如何?”长公主转脸望向林菀:“就算你把他们赶到天涯海角,若是你弟弟想去找,也是能找到的。”
“那……”林菀沉吟了一下,便伸出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要不我让人去斩草除根?”
长公主低头想了想后,便轻轻的摇了摇头:“罢了,先不说这事情若是被培哥儿知道后会如何,光是冲着培哥儿那师傅的话,我们就不能动这姑娘分毫。”
林菀嘟囔着说:“那疯道人除了武艺高些外,整天疯疯癫癫的,他说的话能做什么准。祖母你还把他的话当真了不成?”
长公主没好气的白了林菀一眼说:“你懂什么,那疯道人师承太一一脉,来头可不小呢。太一派的卜卦之术,可以说是当今天下第一的。当年若不是见那疯道人是太一派的传人,我又怎么会允许培哥儿跟他学艺?”说到这里,她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疯道人说冬儿便是培哥儿命中的贵人,光凭这一句,我们就得把那姑娘护得好好的了。”
林菀有些气呼呼的说:“贵人贵人?那丫头不过是个丫鬟生的贱民而已。看如今培哥儿对她那般上心,万一她生出什么心思,想攀我们侯府这根高枝怎么办。”
“哼,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这种身份的女子想进侯府,还得问问我这个做祖母的同意不同意呢。”长公主脸色一沉,冷冷的说道:“培哥儿还有两个月就要回来了,在这段时间里,你好好去看看谁家的姑娘配得上我们培哥儿的,我们先把培哥儿的正妻这个位置给定下来了,就算到时培哥儿真想让那女子入侯府,我们就许她做个贱妾又如何。”
林菀两眼一亮,连声说:“祖母你这个办法不错,我们就按你这法子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