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起伏,苍松劲柏林立,广袤无垠的山林中经常可见一树花开,点点花色一树一团,证明冬季远去给早春添了颜色。
群山渐归平缓与平原接壤处,不大的山谷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树木倒塌、焦土漆黑,这里不久前降临过一场山火,从山谷的残破中还可见山火来临时的毁灭绝望。
倒塌的树木交织在一起,露出漆黑碳化的树体,无端的让人害怕,彷如亲临火海……
残骸外,山谷上下的避风处迎风处,是几条人工砍伐出的森林防火隔离带。
隔离带的地皮上,成片浅浅冒尖的小草,顶着大朵黄花的蒲公英和成簇的紫花地丁点缀在隔离带上。
原来,四季更替,再大的天灾都抵不过生机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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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电锯声在山谷响起,“嗡恩~嗡嗯~”的很多台,不时有树木被切断的声音。不知,如果树木能够反抗,绿林和破坏者的战场会怎样。
还好还好,电锯锯的,是焦土上遗失生机的那些残枝断树。
几十人的电锯小队挥舞着手中利器前进着,身后是更多的人收集整理好断树,装车运走。
动作迅速,团队协作完美,这些清理人员是山下小镇周边的村民,他们受雇于人,合作清理这片被山火烧毁的山林。
身穿橘色连体衣裤,脚蹬黑皮靴,头戴白安全帽捂着口罩,手持与自身相比并不显小多少的电锯。
唐豆一身专业装备,走在清理队最前。
“嗡嗯~嗯”锯入木身,双手用力抽出锯齿,唐豆左脚支地右脚屈起踹上树身。随着她用力,又一棵漆黑大树倒下。
立刻有清理完其他树木侧枝人员过来,围着大树主干清理烧的不剩什么的侧枝黑柱,然后再把主干锯成一段段。
唐豆再到一棵树底,没有直接动锯。抬头打量这棵不再鲜活的大树,目光放远,坡下是清理过只余树桩和黑土的大地。
有泪从脸颊落,唐豆空出一只手抹脸。
不是为这片灾难过后的山林哭,当时她看过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时也为这片曾经的绿林感到可惜……
她落泪,是因为几天前她失恋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而已。心情不好时,再见这片山谷的惨状,她总是控制不住眼泪。
想想她二十几年的生命中,从小与那人是玩伴,五岁前她不记得了。但是十岁前能记住的时光,她是围着那人转的。
十岁后的她也是跟屁虫一样,有时间就跟着那人。十五六岁,她发现她喜欢那人,一直喜欢着。那人在外地读书她有空就去看,那人毕业去部队当兵,她还是有时间就去看。
真是有时间延长时间,没时间挤出时间啊!
然后,那人今年要回来了,她也大四要毕业了。
最后一次,她大包小包的送完礼物,兴奋的站在那人面前:“刘一,我们在一起吧。”
羞涩,期待,窘迫和一点点即将完成心愿的淡淡的美好。唐豆表白了,她觉得一切那么顺利,水到渠成,情理之中…
然后,被拒绝了!!
......哎嘛,不能想当时是怎么被拒,难受!
唐豆瞅着眼前被烧的乌漆墨黑的树,一股气闷在心中。于是手起锯落,临尾一脚,一棵树倒下,再一棵树倒下……
“唐豆,唐豆,通知下班,收到回复。”对讲机突兀的响起,吓她一跳,这都好几天了,还不是很习惯这玩意儿。
没听到回复,那边再次传来声音。从后腰抽出对讲,等对方再次说完,唐豆开口:“收到啦,爷爷。”
村民们骑着摩托离开,运树的大车就停在山路上,大车耗油高司机不舍的开,都搭其他人的摩托离开,明早还会再来。
唐豆最后一个下来,扛着电锯,她长得娇小,这么一看锯压在她身上,就像蚂蚁搬食物。身子小食物大,搬得动却让看的人觉得压力山大。
唐豆丝毫不觉沉重,把电锯放到统一收放工具的车里。这些工具是租来的,必须存放妥当。
等唐豆坐上副驾驶,小车缓缓驶离原地。村民们是向山下小镇方向离去,这辆车往相反的山谷中湖泊方向驶去。
“你瞅瞅你那脸,还是脸吗?”老唐头把后视镜掰向唐豆,让唐豆自己看。唐豆抬眼,镜子里那人红肿着双眼,眼周眉骨上乌漆墨黑的,鼻骨向下因为带着口罩还算干净,不过细看也有飞灰。
老唐豆口中啧啧,发出可惜的声音:“没法看简直,我好好的孙女……”
“爷爷,你去锯快烧成碳的树试试,你也黑。”唐豆找出一张纸,对着镜子擦了又擦,发现效果不大把纸一扔,决定还是回家好好洗洗。
“我可没让你去锯树,你这孩子。”
唐豆靠在椅背望着车顶:“是是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不就是随口说说...”
几分钟,或者几分钟都没到,车子只拐个弯就停下了。
山谷中湖泊岸上,一处缓坡上土地四平,坐落着一座农家大院。在这片山火肆虐过的土地上,平静安好。
这是一处新宅,建好没多久,典型的北方四合院样式。青砖青瓦坐北朝南,正房六间,东西厢房各三间,有门楼。
是这个年代很少见的复古建筑,不过,这一切都是因老唐头喜好。
“爷爷,我总觉得咱家这房子阴森森的,吓人。”
唐豆从副驾驶跳下来,站在门口开锁时这么说。
老唐头不爱听,又嫌她开锁速度慢,啪啪拍两下门板,冷着脸道:“你这孩子,你心情不好,是不是看我也吓人……”
“不过,春天过了准能好。等地皮绿了就有生气了,都是山火烧的,这四周黑漆漆不说,鸟都没有,小动物都不爱来。”
唐豆一番抢白,开了门让爷爷先进。她在后头悄悄伸了下舌头。刚刚说错话了,爷爷很为这片烧毁的山林惋惜,从新闻里得知这片山林失火时,几天吃不下饭。后来爷爷对爸爸说:“木木啊,我当了大半辈子兵,救过山火抗过洪就没闲过。如今退下来了,你妈又不在了,我想着人活着总该忙活点啥。你说我去包点地种果树怎么样?”
唐豆的孝子老爹唐木木,一如既往地听父亲话。
然后,爷爷精神抖擞的来到望山镇这处山谷盖房造林。然后,前几天她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