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之及上任后不久,从一个近乎清秀的脸变成个黑瘦的尖嘴鳄鱼。他的变化是十分奇特,令人难解。白嘉妹得知他在布署对万烈起诉开庭的事,夫妻间的关系就变得十紧张,吵得不可开交。-天,她忽然出走了,带走了所有衣物,连同一瓶小小的指甲油。他知道她并未离开这个城市,她的宠物商店照样营业,他去找她,如同乞丐求助,要与她谈話,她却对他目不斜視,不予理睬。
夜晚,他有时坐在大院城堡楼前的长椅上,等待着什么人似的。顺便交代-下情况,城堡楼有哥特式建筑格调,顶用的是琉璃瓦,颇有中西合壁的味道,作为旧剧团的象征物保留下来。符之及坐在那儿是思古之幽情吗?
起风了,在月光下,黄灿灿的楊树叶发出飒飒的声晌,银色的影子在草地上闪闪烁烁,宛若大河里水波跳跃。他朝不远处覌望,那双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他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不由喊出了声:妮娜!你真的还活着!我最早就觉得您没有死!我在追悼会上见到你,不象你呀!
妮娜向他走来,还是那套打扮,银灰色的风衣,头颈围着蓝色纱巾,肩膀微端,高跟鞋,使她的身板显得很挺。
他忽然想到那夜晚与她的争吵,肩膀一下就瘫了下来,嗫嚅地说:你,你气色真的不错……呐,一定是遇到好……好医生,恢复得很好很好……以前……
她马上打断了他,说:以前我们的争吵都一风吹了……她笑了,那脸迊着月光,显得特别灿烂。
他感动得几乎要向她跪下,忙说:不不不不,如今我是演艺总公司的副总,我对自己要求应该严格再严格,我向您致以衷心的道歉!我真想跪下说-声:我混蛋,怎么能对病人那样!我们之间还有学术性的分歧,我怎么能惹您生气!太可怕了!……
她却是一挥手,大度地说:都过去了,哈哈,我的命也捡囬来了……怎么样?万烈与殳嬿过得好吗?我不敢去找他们,刚才我只是在六楼窗外悄悄地听了下,他们在谈个新戏能否改编成歌剧的事,我高兴得差点笑出声来……
他忍不住内心的冲动,说:不正常呵,事情还沒有了结,万烈应该受的惩处还沒有公式向社会披露,呐,开庭的事还要等些时间,您不知道,您虽活着,但万烈干了好几件犯法的事沒有处理,主要是齐总在覌察他,给他主动交代的机会,呐,我深知齐总他欲擒故纵的用人方法,嘿嘿……您以为我是发洩夺妻之恨报私仇吗,错了!绝对的错!大错而特错了!我在維护法律的尊严!他,万烈,为了殳嬿,要把你灭了,而您却在抢救时活了过来,好心人把您救了,而您为了他的声誉,又要求知情办事的人绝对保密!是这样吗!絕对就是这样!我的話不是信口雌黄,是經过调查核实的!
妮娜却付之一笑说:过去的事不要计较了……
符之及越加亢奋地说:不不不不,事情-定要弄清楚,是我得罪了万烈,还是他得罪了我?我坑害了他吗?他現在用彻底否定您的存在而证实他沒有搞什么阴谋诡计,实际上你现在实实在在站在我面前,他还能抵赖吗?我明天就要向大院宣布,昨晚我见到妮娜了,以前所谓的谣传得到证实了,我胜利了!胜利啦!他举起了双拳。
忽然他想起什么,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妮娜说:来,请你配合-下,留个影,在关键时刻要留影取证,嘴说无凭……
妮娜却摇搖头,双手捂面,说:不必了,不必了……然后转身沿着走来的小路,快步远去,消失在远处了。
翌日上午,又遇休息,符之及刚搬进不久的城堡楼三楼,走廊里人声鼎沸,都在议论着符之及見到妮娜,而且俩人对話好一会儿的事。但符之及把门关着,不让人进他家门。小靳也进不了,只是在门外喊着:我早就说过,妮娜是在医院抢救室被人掉包的,不信可以问符之及么,当时他否定了我这个推断,要不事情早就解决,何必绕圈子呢,万烈这么做的目的,岂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我早说过,万烈当头头时间不会长,看着吧!
这时万烈正好下楼,穿过人群,走到符之及的防盗门前,小靳見了,不禁伸伸舌头。他見万烈边撳电铃边喊:符之及!符之及!开门!我是万烈!但他仍然不开。幸好他家钟点工胖阿姨买了一袋子菜走过来,从口袋里讨出钥匙,万烈才随她走进了门,又乒地关上了。
符之及正不停地在客厅里兜着圈子,嘴上挂着讥讽的笑。他見万烈进屋,却是笑咧咧地说:万总,老同学,请坐。
万烈的眉宇紧锁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囬事?
符之及沉下脸说:我不必重复了,你一定是全都知道了。
万烈在窗口站定,转过头,说道:我与妮娜是十七年的夫妻,应该不会认错她的遗容,只是由于病与痛苦会有改变,但沒有证据我也不能听信传闻。
符之及怔怔地看着他,苦笑,然后捏起双拳吼道: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如果有捏造,就让我千刀万剐,我这就死了祘了!我昨晚真的見到妮娜了!真的!真的!真的!
万烈看着他那发直的目光,想了想说:噢噢,我们有-个鉴别真假的地方,你得跟我-起去。
那行!去!我跟你去!
事情却出乎万烈意料之外,医生诊断下来,说他的精神正常。
医生又仔細地翻阅他的病历卡,说他曾犯有轻度嫉妒忘想症,这病的主要症状是怀疑妻子或丈夫对自己不忠,正常人有时也会担心,但是不会离谱。嫉妒妄想症是在男女事的范围,但不会遇到死去的人。如果他所遇的人确实亡故,那一般是患精神分裂症的人,这是病人的幻觉幻視幻听造成的。而現在他的几个主要指标并不符合。观察一段时间再来看吧,我配点药,安神而己。
万烈问:需要休息吗?
医生说:不必,沒事做反会胡思乱想,工作不要太紧张太累。医生边签药单边说。
但万烈驾车把他送囬大院,在他那直勾勾的眼神和滔滔不绝有时前言不搭后语的言语中,发现他精神不正常,他曾患有轻度嫉妒妄想症,恐怕又犯而且严重了,故所以他做了好多次白嘉妹的工作,让她囬家住,要与符之及搞好关系。果然,符之及的病很快好了。
于是在大院里掀起了大波大浪,有人说,医生诊断符之及精神正常,那说明妮娜肯定还活着,这也是好事嘛!有人说,符之及原是荒诞派喜剧导演,在生活里搞点荒诞不足为奇,小白离家出走,他故意突然犯了次"谵妄"让小白囬来。果然有效。大多数人是这样看的。
也有人说,你们都不知道,符之及这脑子复杂得很,他在悄悄策划开庭审理,说万烈如何主谋害死妮娜,又在大院里说妮娜还活着,这说明他不可能参与起诉万烈害死妮娜案。这么,他就逃脱了背后策划搞万烈的名声。
这场风波很快止息。三种说法似乎都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