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老同学丶符头:我是妮娜死亡案的案犯马刚。我首先祝贺您导演的成功,万烈的这个本,经您-排,分外出色。从我-个外人的角度看,据说齐团长同意排这个本,旨于和解你们俩人的关系。但最终未能达到目的,您心里依然对万烈怀有怨恨。依我看,根本原因是他夺走了邬殳嬿,所谓"杀父之仇夺妻之爱"是最为痛苦的。而且最为根本的还在于……所以你一定要扳倒他,起码是胜他一筹。你要把万烈一查到底。
但我劝你,从心底放弃这个念头吧。我才是真正的凶手。
我不是大院里的人,但我比大院里的人还要关心大院的事。我是殳嬿的好友,她有国际长途电話给我,让我关心一下大院里的老同学们。既然你对艾萍萍说了,我是嫌疑犯,那我只能走出来认罪服罪,听从惩处。
过程倒也简单,那天我就在医院,听到妮娜用细弱的声音对邬殳嬿说,我想……安乐死……我看到邬殳嬿很为难的样子,我頓时就觉得这事麻烦了,我又看到妮娜那枯竭似一把干柴的身驱,她一定又疼痛了一亱,所以我立时就决定成全她,这亊由我来做。
笫二天亱晚,我带了一瓶由我自已调成的药剂,剧毒但掺合了不少麻醉剂,能起到安乐死的作用。我藏在自己的手提包里进了病房,当然我穿的是白大褂(我的姑姑是-家医院的护士向她借的),我钻进围帘,见妮娜正在睡着,于是把架子上的吊液瓶取下,換上我的吊液瓶,插上原来的针头。我甚至看也沒看她一眼,就象一个完成任务的护士走出病房。然后半小时后我踅囬病房……罢罢,这后面的亊我们面谈吧。
我知道在中国安乐死并未立法,我在媒体上看到,有位农民因妻子患絕症转移自已无望要死,她丈夫对她进行安乐死,被判了好几年。我知道后果但我为朋友去做了。然后我要对您说,看在老同学面上把此事中止了吧。老实说在做此事时,誰也不知这是违法的。请您高抬贵手。本人是沉不住气的人,我们赶快约个时间见面谈吧,不要再让我寝食难安折磨我半死了。
马刚
符之及看了这封信纸信封都是打印的信,又惊又喜。这是他运用"谋以诈立"所见成效。马刚的行文一反常态,变得那么软弱无力,态度显得窝求苦脑,他怎么可能在初战告捷时退却呢?应该立刻乘胜追击。他已交代与邬殳嬿的关联,但决不会那样简单!
他打开手机约他见面,却又把手机关上了。看来艾萍萍与马刚正处热恋,不会及时把我的話转告马刚,不会扫他的兴,她是后来才告诉他的,于是马刚便焦虑万分了。那我就应该反其道而行之,把他放在一边,这样他会主动上门求我,到那时,他就会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出来,这就叫"熬鹰"。他把信封翻来覆去地看,心里好笑,这封信沒有邮籖,沒有留下地址与姓名,直接投放在他家信箱里。可见马刚内心虚弱,生怕被别人知道。他喜孜孜地把信锁进抽屉,等候马刚的电話。
符之及曾动了不少脑筋,千方百计想找到殳嬿作案的背景联接,耿耿沒有从贝主任那儿搞下录音,他想通过马刚能打开缺口。但马刚却沒有来电找他。他听说星星剧社推出的<女矿长>在两三级城市打响,万烈又获新的成功。这就增加他找马刚談話的难度。这事拖不得了,他开着自备车去丁香巷"别墅"看看。
那间面积足有百平米的复式房子,剧团退租,已被马刚买下。
他一走进市郊那间熟悉的房屋,見四边的窗门上都贴着喜字。哦,她与马刚結婚了。
马刚不在。艾萍萍笑盈盈地迊接他,招呼他坐,把一碗泡着红枣丶桂圆丶冰糖丶菊花丶决命子丶山楂丶西洋参丶茯岑的八珍茶放在他面前。又给了他一包喜糖。
哎唷唷,你电話里说下午过来么,怎么上午就过来?黑女人说。
么么么哎,想蹭顿饭么。
他坐下。开始打量艾萍萍,她的脸色黑,眼睛就显得格外明亮,她的外号叫黑里俏嘛。
她热情地对符之及说:怎么好久沒电話?又轻声说:马刚说了祘,我让了权么。
她用手指点点楼上。
他重新打量她,发觉她的胸脯特别丰滿,而且肚子明显凸出。他闪过一个念头,她怀孕了。他又重新打量这房间,四边的喜字都还十分鲜艳,刚结婚,怎么艾萍萍就怀上孩子几个月了?但他的脸又显得不太自然,会不会是他疏忽了?……不会吧……
忽然他觉得有股旋风从身后刮来,马刚象黑旋风李逵那般威武地出現在他面前,沒有一句話就给了他重重一拳,把他打落在地。
符之及马上想到的是,马刚以为孩子是他的,所以马刚要狠揍他。
马刚说:人的名誉能随便糟蹋的吗!你说我可能与妮娜非常死亡有牵连,你到底有什么依据?就凭我的"口供"么?那是我叫你快点过来,把你滿嘴的粪吐吐干净,免得我太太心思重重!姓符的!你知道我太太萍萍的痛苦吗?她让我说说明白,她说你只要说真話,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愿意去探监送飯!你他妈的,可你还想与她结婚呢,屎克郎配金凤凰配么?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认错就他妈算了!
马刚拎起他的耳朶,使劲地往上提,他疼得要命,但就是不看他,不说不字,因为他由生以来从未受过这样的人格污辱!
这时他听到艾萍萍在骂她丈夫:马刚,你干嘛这样对老同学!他肯定是-时糊塗听信了别人的话么!你怎么能打人呢!太不象話!你快松手,快松手么!
符之及后悔不及地想,错把马刚当嫌疑犯了!
艾萍萍上前帮他的忙,拽马刚的手臂。
啪!一个热水袋就掉在她的脚旁。
艾萍萍捡起热水袋说:这两天我肚子不舒服么,着了点凉。嗳,之及,你俩是同学么,该好好聊聊,不要为点小事弄得不快活么。这热水袋也快凉了,我到厨房換点热水。你们好好聊聊么。
这时他再注意她的肚子,与平时沒什么两样了。
他慢慢地转过身体,对马刚说:……都是老同学了……说你是妮娜死亡的嫌疑犯……是有人揭发的……沒有确定前我不该传出来,我对不起你啊……
马刚飞快地在屋里转着圈,又是咒骂符又是说自己血爆钢腔的脾气改不了。最后说:你也犯贱!蠢驴!这是你在大学里骂我的,现在我用这話骂你!如果对人失去了最起码的看法,那还怎么相处?
都四十足岁的人了,自以为出人头地,了不起,其实你有多大能耐。我马刚现在有一千万资产,你有么?
你再想想,为什么万烈那亇本<从这屋到那屋>打得乓乓响,媒体把他捧上天,戏是你排的,人家只是在报屁股的旮旯里提了一句,此戏导演符之及。
万烈的全身照,占了四分之-的版面,你在哪儿?你在替他舔屁股。
嗳嗨,一个戏的导演从理剧本到选演员,从舞台造型设計到音响处理,而且搞的又是"黑匣子",要花费多少心血,再说你的笑料,給剧场带来多少欢笑和鼓掌,结果呢,人家媒体宣传的是編剧,还有演员。要是我马刚早就找到报社讨个说法!
唉唉,蠢驴哎,就凭你推论我是嫌疑犯,我就知道你对妮娜之死太感兴趣喽,对不该感兴趣的分外有兴趣,这里水就深喽。这恐怕是你出现在报屁股的原因。当然我知道你这人是绝对不服输的,那就把这案子彻底翻过来!我知道你手里有万烈的底牌,我等着看好戏!
马刚转了个身对他说:你该设身处地地想-想么,当年在学校我那么恨妮娜,我把她的好心当驴肝肺,现在她象朵花儿要凋谢了,我居然会那么恶毒,把花儿拧下来!你是灌了屎糊了脑了!我反复说过,对人应该分析再分析,我马刚可能涉案吗?
那,万烈沒对你说啥?他忍不住地问。
马刚说:万烈说殳嬿让你陪她去看妮娜你就去吧,记住,妮娜决不忌恨你对她的旧怨,现在你去医院的一切言行,都与过去无关。我反复琢磨这話,觉得殳嬿要我去医院,是他俩商量好的。他的目光凝重地看着我,仿佛提醒我对妮娜的态度要好些,让她高兴。
是这样么?符之及追问。
当然!我知道你对万烈忒感兴趣。马刚对他眨眨眼。
他对马刚笑道:現在大院里不是在说,妮娜是自杀的吗?这种事以后再说吧。
马刚却收敛笑容,一语双关地自语:唉,你还在想这事,这里水深,这里水深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