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经拼了命的想要留下什么，我甚至希望那些流言说得都是真的，这样起码他给我的东西还多一些。”
“呵呵，可惜啊，什么都没有。”
那一声轻叹，让众人明白了她脸上那层笑代表了什么意思。
遗憾。
已经耗尽一辈子的岁月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落白初的心揪在了一起，她曾经鄙夷过人类的渺小，现在才明白‘一百年’的真心和‘一万年’的真心其实是同样珍贵，因为那都是他们的全部。
倾其所有，走到生命的最后，只换来一个叹息、一个笑容。
她怎么能不难过？
老人似乎是程子兮私自送来的，但这个时候苏锦琛也没有办法拒绝，把老人送进了苏老爷子的病房内。
其他人也退了出来，仅剩下两个发丝霜白的老人对望。
“冥顽不化的混球，还活着呢。”
床上的人移眼望过来，眸中是欣喜，但更多的是克制。
一辈子都在克制，直到死还在克制。
“小翠。”
老奶奶眼角滑落泪珠，抬手拭去，语调却是强硬的。
“翠什么翠，我早就改名了，跟那个大明星同名，叫青霞。不过现在我都让他们叫我的英文名字，juicy。省得你老说我乡下人、村姑，跟不上你的脚步。”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追不上谁的脚步。”
老爷子知道真的追不上她的脚步的人是自己。
记忆中最美的女人已经熬到了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再也不复昔日的芳华，而他也是一个糟老头子。
他明明可以抓住一切的，他可以忘记所谓的家族，忽视那劳什子名誉，娶一个他想娶的女人，谈一段到老了一起回忆也觉得甜蜜的爱情。
可是他没有。
他在父母指定的那条路上，坚定不移地往前走着。
他奉献了一切，时间、精力和爱情，可得到的结果却是妻子早早离世，儿子跟他断绝关系，赌气要老死不相往来，孙子甚至是差点跟他兵刃相见。
而此时此刻，最爱的人在眼前，别说拥抱，连牵手做不到。
仿佛是知道他想要什么，老奶奶推着自己的轮椅靠近了病床，伸手握着他的手上。
他还想收被子里，被老奶奶用力地拽住了。
这便是，他和她之间，这辈子最近的距离。
一段感情，爱了一辈子的两个人，从青葱年华等到两鬓霜白，只得到了一个牵手。
“够了够了，我知足了。”
“混球，咱们下辈子再见吧。”
下辈子，可不可以不要再克制，不要再在意所谓的名誉荣耀，轰轰烈烈、倾尽一切的爱一场。
好不好？
漫漫人生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的终点在哪里。
这个记忆中的初恋情人是开在某个转角的野花，香气幽淡，花色朴素，他只是多看了一眼，从来没有为她停留。
却没想到这山间野花生命力强大，寂静无声地开在他的人生道路两旁。
从青葱岁月的初见，到老年迟暮的最后一眼，她倔强又坚强，终于突破层层阻碍，让花朵绽放在他脚下、心间。
她说，下辈子。
他说，好。
如有来生，定不相负。
时间实在是太快。
老爷子走得不算匆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葬礼也办得低调简朴，老奶奶说他不想被埋在冷冰冰的泥土里，想要在火化之后，把他的骨灰洒在山花烂漫的山野间，跟那些自由的鸟儿作伴。
苏锦琛照做，此时可惜现在是秋天，没有山花烂漫的山野，只有光秃秃的树支，踏遍了整个城市，终于找到了一片如火焰般燃烧的枫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