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从里头拆下一块,大夫的头从店里伸了出来,用手揉了揉眼睛,满脸困倦和不爽地说道:“什么事啊?半夜三更不睡觉的,是不是又打架斗殴受伤了?”
大夫是一个年近花甲的白发老头,两只眼眶乌黑深陷,本来就睡眠不好,好不容易今天睡得挺熟,还半夜敲门扰人清梦,脾气自然不好,真是该死。按照他的逻辑来说这条街道的行业大部分都是酒色掺杂,往往这时候来敲他们的都是喝醉后打架受伤的迷糊人。
官差B看着还没睡醒的大夫说道:“老郑,你看清楚我们是谁?”
郑大夫又揉了揉眼睛,脸上的不悦似乎有所缓解,轻轻一笑道:“啊呀,原来是你们啊,快快进来。”
这个官差是店里的常客,作为夜间出巡的官差,走的路多,难免会坡脚,隔三差五都回来他店里一次,算是老熟人了。
大夫手脚麻溜地把店门一块块被拆下,点上了一根蜡烛。
烛光照亮了大半个昏暗的药铺。
张寻父子被搀扶到了店里的靠椅上躺着,瘫软的坐姿险些滑落,官差们又调整了几次,才能稳稳的坐在椅子上。
“这是怎么了?”
郑大夫手持一支蜡烛,眯着眼睛仔细地翻查着两人的眼皮,一边询问到官差们。
“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被在前面的小黑巷里被不知道那门子来的黑衣人给打伤了?”官差B回答道,观察到张寻父子的脸色不佳,甚是惨白:“老郑,他们会不会死了?”
这死的可是有钱人,自己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死是不至于,这只是昏厥过去了。不出意外,过上一会儿就会醒。话说哪门子的黑衣人下手那么重?跟他们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要是在挨上几棍子,可能送的就不是这里了。”
老郑捏着胡须有些疑惑道,下手这么狠,看样子是招惹了什么有权有势的人。
偌大的药铺里,几个官差站在里面等他们醒过来也不是办法。
万一,这黑衣人又在他们管辖的区域找人下手,出了事,上头怪罪下来,简直是冤枉。
官差们交代了几句,官差A又把沉甸甸的钱袋交托给了郑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交还给张家父子。在众人面前算是做了个人证,这钱袋里要是少了什么东西,可和自己无关。
郑大夫脸上浮现出不悦,把钱袋狠狠地丢在了木桌上。这番话明显是看不起他,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更何况自己是黄土埋到腰间的人,要那么多钱带的走吗?不是看在他们是官差的份上,可能早早的愤愤赶人了。
官差们走出了门,感觉离开安全屋一样,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四处抬头观望,不自觉的提了提自己的佩刀,随之沿着街道继续巡逻。
打更人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也是打四更的时候。
月光照在被打磨得铮亮的鼓心,亮的如意面铜镜照耀着四周,如同天然手电筒一般,警惕着自己。
咚——咚!咚!咚!
.................................
“四更天,今晚看来不能睡个好觉了。”
郑大夫自言自语道,又打了个哈欠,困意又爬了上来,两只眼睛稍有不注意就开始打架。
手中的铁杵不断的在石磨里碾磨药材,好及时给他们两人服下。
医者父母心,作为一个老大夫深切的了解这句话,既然别人把命交到了自己手里,不论怎样都要当作自己的命一样对待。
即使困得发昏,亦是如此。
研磨好了药材,冲上两小杯白酒,制成了五磨饮子汤给他们服下。
郑大夫拿着一杯药酒,端着他们的下颚给他们服下,手掌触碰着胡渣子,感觉还真的不是很好,下辈子还是别让我当大夫了。
不只是酒太烈,还是药效惊人。
热烈的药酒刚入口,张寻便被呛醒:“咳咳咳,我和你拼了。”
意识还停留在黑巷里被打晕前的画面。
横空就是一脚,便把喂药的郑大夫踹倒在地,酒杯随之落地,也哐当碎裂。
“哎呀。”
郑大夫两手撑着地板,屁股实扎扎地栽在地板上,疼痛的叫了出声。
要是再用力一点,可能这把老骨头都会栽在他手里。
张寻睁开双眼,注意力落在了随风舞动的烛火上,轻轻扭动着脖子环视周围,有些陌生,根本不记得刚才踹了人一脚。
难道这里是阴曹地府?
“臭小子,好心没好报呀。快点过来扶我起来!”
郑大夫咬牙说道,一手摸着屁股,一手伸在半空中等着张寻来扶一把。
四顾之下,发现地板上坐着的老头在对自己说话。
怎么会有个老头?
“老爷爷你坐在地板上干嘛?”
张寻慢慢起身,感觉身子酸麻,不是滋味。
“别废话,快扶我起来。”
郑大夫无奈道,双眉紧皱,龇牙咧嘴,心里的疼痛不知跟谁说。
半夜不让人睡觉,还被莫名其妙踹了一脚,我这把老骨头看来是撑不了几年了,看来还是明日就贴出转让书面,回乡养老的好。
张寻二话不说,立即起身扶起了郑大夫。
“你个臭小子,救你差点害死我自己。”
郑大夫抱怨了一句,心里其实也没多大怨念,不知者无罪,也没打算追究。
“救我?”张寻一脸问号,回想后记忆如泉涌,有急切的问道:“我爹呢?”
“不就在那吗!”
郑大夫指着刚才自己刚躺着椅子旁边。
果然,在那。只是刚才太过昏暗,又迷糊了一阵,没有看清楚。
张寻大步流星,伸出一指放在张通鼻孔下感受呼吸。
还好活着!
“我爹还要多久才能醒?”
张寻转过头来问道,一脸担忧,要是有什么大事该如何张母交代和自己交代?
一个大男人连自己家人都保护不了,真是有些丢脸。
“刚刚给他喂下药,可能是上了些年纪。再等一会吧。”郑大夫一脸淡定的说道,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疼痛感似乎已经退却,看了看桌上的钱袋,又说道:“你们的钱袋在桌上,自己拿走,我可跟你说我可没动过,可别跟我甩无赖,大不了我不要诊金了,算是日行一善,给自己积德了。”
张寻听完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一说,也有所了解。
只要这半个亲爹没事,其他都好说。
“不行,诊金怎么能少。今天还真多谢大夫了。”
张寻说完,便从钱袋里取出一锭银宝。
“用不了这么多,给多了就是看不起老夫。”
郑大夫看到桌上的大银锭,心里也没有欣喜,该拿多少就拿多少。
张寻也不好勉强,对着有原则的老大夫说了声:“那好。”
又从钱袋里换了个碎银到桌上。
片刻之后。
张通也醒了过来,此时头上已经包扎好了绷带。
从大夫的嘴里知道了前因后果,便感谢了大夫还一直执念着要去向救他的人拜谢。
等到了天亮。
张寻叫了辆马车,准备带着张通一起回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