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步流星,一盏明晃晃的白光灯笼在张府的院子里疾行。
“起来,给我起来!”
张通怒气冲天的拍打着周二娘的房门,语气急促,双手重重的拍打着落得响亮。
下人们的表情也是一副惊愕。在张府里呆了小十年之久,都没见过张通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甚至是前两年,一笔大声生意被坑得血本无归,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笑而过。到底是什么事弄得一个如此好脾气的人震怒,大家伙很是费解。
“砰砰砰”的拍门声,响彻整个张家府邸,连平时爱乱吠的狗也安静下来。
周二娘刚进入梦乡,就被这闹耳的噪音吵醒,不知是谁大晚上发神经不断地拍打着她的房门。她没有认出张通的声音,自从认识张通到现在也没听他这样呼喊过,一时没有辨识出来。她从被窝里钻出,披上一件橘色衣锦:“来了,来了。”
门外的拍门声不但没有停息,反倒渐渐嘈杂。她疲倦的脸上显得十分郁闷,这大晚上的发什么疯?扰人清梦,犹如谋财害命。
“快开门,快开门!”
张通红润的脸渐渐胀红,双手拍得疼痛不知,仍是没有停止。
一时间,下人们、张母、张吉和张寻都聚集在了周二娘的房门口,摸不着头脑发生了什么。
张家下人有四十五人也陆续到位,家丁二十三人,丫鬟二十一人,管家一位。全都扎堆在此,表情不一,担忧,看戏,各个心态不同。
“都散了,都散了吧。”
张母吩咐道,一脸严肃和酒后的困乏,但两眼没有散发出倦意,说明神志依旧清醒。生活中虽和周二娘关系不好,但家丑不可外扬,更不可当舌根子嚼,毕竟主人家的事还轮不到下人来插手。
下人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周二娘开门之前就全都离场。
终于,门徐徐打开,张寻没止住掌力,差点没一掌拍到周二娘脸上,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空气中的尘埃瞬间又静止下来,周围的环境又回到了一片沉寂。
张通那充满力道的一掌打出一股气流迎到周二娘的脸上,脸颊两旁的头发被气流推到耳后。
周二娘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咽了一口口水说道:“老爷,怎么了?”
一句试探的话语,不知自己到底做了哪件坏事被张通发现?或许并没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要是自作聪明,岂不是作死?问问再说。
也不知过了不久,张通才平静下来道:“你们都跟我来正厅里说话。”
大起大落的气氛,揭示了这件事情并不是几人想象的那么简单,几人也猜出了有极大的可能和今晚的闹剧有关。
张寻今日第二次走在这走廊之间,心理滋味百味陈杂,古代生活并没有现代生活一家三口简单,也深知了一妻一夫制的好处,起码家庭矛盾会少很多。
第二次到正厅,桌上的蜡烛只剩下三分之一,蜡滴慢慢沿着边沿留下,如同他们脸上的汗珠不禁滑下。
“把门关上!”
张通直指大门,语气又开始暴怒,两眼充斥着怒火。
以往都是唱红脸的张通,今日唱起了红脸,变异之大,张母都有有些猜不透。
张母愣了愣,急忙地关上房门。
房内空气的负能量即将爆棚,只在一呼一吸之间。
“跪下!”
张通手指朝周二娘指去,不断颤抖,短短两字说得十分有力!
空气中的粒子似乎都跟着颤栗起来,呼吸也开始变得沉重。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家之主,不仅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也是家里的裁决者。
周二娘一个惊慌,两脚发软不自觉地跪下,双膝匀速落地,其余几人也差点跪了下来。
“老爷,我怎么了?”
周二娘装作可怜兮兮地问道,八成自己也猜出了晚上蛇出没的事情有关,只是没想到事情败露的这么快。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过的事想要擦干净,除非这件压根就没这回事。
“呵,还好意思问?今晚的蛇是谁放的?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张通反问道,满腔的责怪,双眼露出鄙夷的眼神。都到这一步了还不肯招?
其他几人没有插嘴,终究这件事要解决清楚,人多话杂只会弄得更加糟糕。
“我怎么会知道?我一介妇人,蛇虫鼠蚁都是我的克星,这件事怎会跟我有关系呐!”
“都到这时候了,还不承认?举头三尺有神明,若是今日出了大事,又该如何收场?你想过没有?”
“老爷我没做过的事,怎么能承认呢?”
两人的对话,倒是让其余几人摸清了大概的由头。张通认为放蛇这件事情是周二娘策划的,周二娘却不肯承认。
张通摇了摇头看着这个二房妻子,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朝夕相对的二夫人竟会如此歹毒,放蛇闹局。
“你去闻闻她和吉儿身上的味道。”
张通又望了望张母说道,两眼没有在看周二娘一眼,似乎已经放弃了这个内心险恶的女人。
一日夫妻百日恩,给了周二娘一个自己承认的机会不曾珍惜,真是伤透了张通的心。
张母靠近周二娘的身边,弯下腰嗅了嗅,又撩起她的头发,的确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思索一番,又嗅了张吉一鼻子:“好像是雄黄的味道。”
总所周知,雄黄有克制蛇的功效。周二娘早有准备,用雄黄蒸馏熏了自己和张吉的衣服,所以,身上会留有一抹浓重的雄黄味。
至于,张通是如何知道。全是李大夫在出门之前告诉他在周二娘和张吉身上闻到了雄黄味,又顾及着那时人多,特意在人要离场的时候,偷偷告诉他一人。何况,这是好朋友的家事,李大夫说完此事,也没好多嘴讲别的,便匆匆离开。
张通也没透露此事是何人向他告密,直接处理。
“老爷,你听我解释。都是我一时错念,只想破坏这喜宴罢了。从没有起过害人的念头,那蛇都是没什么毒性的,我也只是嫉妒你对你那大儿子过于宠溺,你何曾给我们娘俩办过那么大的宴会过?”
周二娘的神情霎时黯淡下来,跪在地上拉扯张通的裤脚哭诉道,眼眶飙出两道横泪,心里还是留又不甘。
此事是周二娘的闹剧已经坐实。事情其实是周二娘买通了山里的蛇夫,让蛇夫潜进府内,在亥时左右学几声猫叫,便把准备好的蛇全部放出,破坏这场盛大的喜宴。
张母本想为她求情,可是没想到最毒妇人心,此人早对他们母子俩不怀好意,救她等于害了自己,想想还是罢了。
“哼,一派胡言。明日一早你就早早离开这里,休书等会儿,我就去写。”
张通一脸冷漠道,心也是千疮百孔,没想到这几十年的枕边人心肠如此歹毒,名义上起码还算得上是张寻的二娘,不求她视如己出,但也不至于招来害意。
休书一纸,无非是逼周二娘去死。一个锦衣玉食习惯了二十余载的夫人,被休掉之后,剩下的只有坏名声,其他一无所有。
“呜呜呜。。”
周二娘瘫坐在地上,内心交瘁,不知如何给自己说清。张寻虽为人品善,但说话说一不二,十头牛也不一定拉的回来,再别说自己的一言之词。
“爹,我求求你,不要休了娘。娘在这府中过惯了不愁吃穿的生活,你现在这要做,无非是逼她去死,我求你了,求你了。”
张吉也跪了下来,声泪俱道,满脸心疼亲娘的表情。
周二娘犹如抱着生命中唯一的希望一般,抱着张吉,埋头痛哭。
场面没有任何动静,持续了良久。
直到,张寻突然跪下道:“爹,还是算了吧。可能最近事情一件件来的突然,影响到了二娘,您就看在我们兄弟二人的份上,最后原谅二娘一次吧。”
这个举动,张母摇了摇头,脸上不知是喜是忧。自己的孩子心善是好,只是不知道这善举,是否会给自己的孩子埋下了更大的隐患。
两孩子的求情,算的上有用。
张通心里一摇,看了一眼周二娘道:“好,下次还有诸如此事发生,你就自生自灭吧。”
之后,张通、张母和张寻都先行离开了正厅,留下了哭诉的一对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