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宣室之中,皇上道:“恭爱卿,今日朝堂之上,你可是有些过分了!”
北极跪下身来向皇上谢罪:“微臣自知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一摇手道:“算了,起来吧!你也是一片博爱之心,要是让你看着这些人死去反而有些不像你了,念你也是出于仁义,朕也就不再责怪你了!”
陈忱泊道:“恭兄,既然皇上如今已经免了雾霁一族的罪,我倒有些好奇,你刚刚在朝堂上所说的你也是雾霁皇族此话当真!”
还没有等北极回答,皇上就笑呵呵的答道:“忱泊,这话你也信,恭爱卿那是为了救那些雾霁族人的权宜之计,他的血不是没有让那九彩星云棋盘发生变化吗!”
北极摇了摇头道:“其实我的血曾经确实令司马先生的那一张九彩星云棋盘变成了红色,只是不知道司马先生今日在朝堂之上到底是利用了什么戏法,居然让我的血没了反应!”
皇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北极道:“恭爱卿此话当真?”
北极点了点头道:“微臣不敢欺瞒皇上,此事千真万确!”
陈忱泊嘴角闪过一丝笑容道:“我可能知道其中的原因!”
皇上与北极一齐看向陈忱泊问道:“什么原因?”
陈忱泊道:“皇上不如先将棋盘拿上来,让恭兄再试一试。如果确实无误,微臣再向皇上解释!”
皇上道:“好!”北极挽起自己的衣袖,准备再一次划破自己的手指的说道:“那我就再试一次吧!”
陈忱泊轻轻拉住了北极持匕首的手腕道;“恭兄,你也太着急了吧,像你这样,估计棋盘永远都不会有变化。”
北极道:“忱泊此话是什么意思?那我应该怎么样才行?”
陈忱泊伸出右手食指指向棋盘,一凝神,一运气,将劲力全部运到了右手食指之上,然后对北极说道:“恭兄,现在可以了,请你将血从我食指所指的方向滴下去!”
北极偏头看向陈忱泊道:“一定要从这个方向吗?”
陈忱泊点了点头道:“是的!”
北极将自己的血从陈忱泊所指的方向滴了下去,果不其然九彩星云棋盘瞬间变成了鲜丽的红色。
皇上瞪大了双眼,惊讶的看着北极叹道:“恭爱卿你真的是雾霁皇族?”
北极点了点头道:“听司马先生说我是前雾霁国大将军司马亮的儿子,也是司马先生的堂弟!我也是最近听说,我打算等司马先生的案子彻底了结之后就回家问问父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答过皇上的话,北极转头看向陈忱泊道:“忱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先前在朝堂之上我的血会没有反应了!”
陈忱泊得意的坏笑道:“其实那司马幻在将血滴在棋盘上的时候,微臣发现他暗自运了内力指向棋盘,所以微臣怀疑他是不是在棋盘的表面做了什么手脚!今日看来确实如此!”
皇上道:“那司马幻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陈忱泊道:“微臣听说江湖上有一种无色无味又极其薄的白凤石,虽说他的的名字里带有一个石字却又同时有着水的特性。”
皇上将信将疑的打断了陈忱泊道:“有着水的特性的石头,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石头?”
陈忱泊道:“在普通的情况下,他就如同石头一般,但当它受到极强的外力之时,受力点就会如同水一样向四周挤压开来,在这种力量消失之后,它又会恢复原状变成一块完整的石头。”
北极叹道:“忱泊兄的意思是司马先生利用了白凤石的如此特点耍了这个把戏?”
陈忱泊道:“就是这样!司马幻利用自己深厚的内力将白凤石打出了一个缺口,然后将血滴在了九彩星云棋盘上。恭兄并不会武功当然也就不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在朝堂之上恭兄的血并没有滴在九彩星云棋盘之上,而是滴在了白凤石上,九彩星云棋盘当然就不会有变化了!”
北极点了点头道:“难怪忱泊兄一定要我按照你手指的方向滴入血滴,原来是你也用气劲打开了一个缺口,所以我的血才让这九彩星云棋盘发生了变化。”
皇上此时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心中暗思:恭爱卿早知道了自己雾霁皇族的身份,他在朝堂之上向朕建议与雾霁一族化干戈为玉帛,帮助雾霁族复国,莫非是想以雾霁皇族的身份回到雾霁国?
皇上轻轻拭了拭额头道:“恭爱卿,如今你雾霁皇族的身份已经确定,不知道你有何打算,是不是希望回雾霁国重建家园?”
北极挠了挠后脑勺道:“微臣还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皇上这样一问,反而把我给问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陈忱泊不禁叹道:“恭兄不会真的想要把自己带入雾者皇族这样一个身份之中吧!”
皇上也略想失落的说道:“看恭爱卿的样子,心中应该是打算回雾霁国了吧!”
北极噗嗤笑道:“你们太心急了,我也没说我会去那雾霁国啊!”
皇上眉毛一跳,大睁双眼道:“恭爱卿的意思是还会继续辅佐朕?”
北极道:“士为知己者死,微臣得皇上重用岂敢不鞠躬尽瘁。微臣自小在中原长大,很有可能被雾霁族人所猜疑,返回雾霁国反而有诸多不便。明日里,待我请教司马先生,让他推选一位出众之人为是。微臣之所以犹豫是心中有一请求,希望皇上准许!”
皇上连连点头答道:“恭爱卿有什么请求,尽管说,朕一定满足你。”
北极磕头奏请道:“微臣恳请皇上在京城赐一块风水之地,并准许微臣建立一座宗庙,以祭祀先祖,聊表孝心!”。
皇上开怀一笑道:“朕还以为恭爱卿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求朕了,如此简单的要求,朕答应你了!”
北极捏了捏眉心道:“皇上微臣心里其实有一件事一直不明白,皇上你也是一个明理仁厚的皇帝,为何却又执意要杀司马幻了,莫不是还有其他的目的!”
皇上道:“恭爱卿无所不知,定也知道汉宣帝所说的霸王道杂之的帝王制度,如果朕不能树立朕的威严,只怕以后的人反而容易冒天下之大不韪!”
北极道:“看来我心中的猜测对了,皇上要取的不是司马幻的命,而只是杀鸡给猴看以儆效尤!”
皇上道:“这司马幻确实也是聪明仁义之人,朕也知道就算饶恕了他他也不会再与朕寻仇,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一切皆因误会而起反而因此赔了性命,哎,算了,此事不提也罢!”
北极道:“皇上宅心仁厚,既然皇上有此一说,微臣斗胆再提一计策!”
皇上道:“什么计策?”
北极道此事当面反而不宜商议,晚些丞当密信一封呈与皇上,皇上方能静下心来长想,到时再做决定不迟。
皇上笑道:“既然恭爱卿故作玄虚,那朕就等你那密信!”
转眼到了第二天,天空飘着鹅毛大雪,放眼望去,整个大地都披上了银装。这场大雪从昨日夜里就开始下了,所以天时尚早四处的积雪却已经堆积得很厚了。
有些残旧的枯树枝甚至承受不起积雪的重量,断落在地上。少许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道上,留下一行深深的脚印。想来这时节也早就过了仲冬,所以老天会下这么一场大雪也很正常。
小孩子们最喜欢下雪天了,打雪仗,滚雪球,堆雪人是他们开心的娱乐游戏。北极一大早便出了门,此刻他并没有心思欣赏这美丽的雪景,也没有情绪关注身边的那些人。
“司马先生!”北极站在司马幻住处的门外轻声的向司马幻打了声招呼!
虽然天气很冷,司马幻也起得很早,脱掉了平日里的鹤氅换上了雾霁国皇族的衣裳,烧好了旺旺的一盆火等待着北极的到来!
或许是丢下了心中沉重的包袱,司马幻此时的情绪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脸上带着难得的喜悦,热情的快步走到门口迎接北极道:“恭大人,这么早就来了?今天不用上朝吗?快请进,快请进!”
北极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走向屋内道:“今日已经向皇上告了假,所以就直接前来拜访先生你了!”
司马幻看了一眼北极道:“恭大人为何面色如此凝重,这可不像平常的恭大人,若是还在为在下的事而忧心,在下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北极尴尬的笑道:“先生多虑了,最近这些日子有些累了而已。不过话说回来,先生看上去也不太像平常的先生!”
“哦,是吗?”司马幻叹了一声道:“那不知在下平日里是个什么样子?”
北极道:“寒若冰雕,玄深高冷,望而生畏!”
司马幻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恭大人不说我自己都还没有发现!”
稍稍停顿了一下,司马幻接着说道:“如今大仇已报,真正的凶手已然归案,雾霁族又复国有望,心中不像以前那般沉重,当然与以前不一样了!恭大人也不必为在下操心了,我现在已经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只是作为对手,没有真正的作为朋友痛快的喝酒聊天,今日正是最好的时机,恭大人何不抛开一切开怀畅饮了!”
“也好,也好!来来来,先干三杯!”北极痛快地连饮三杯。
“干!”司马幻也还了三杯酒!然后接着说道:“恭大人,在你心里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文武双全,心地善良却又悲天悯人的一个人!”
“好一个悲天悯人!来,为这个悲天悯人干一杯!”司马幻举起酒杯接着一饮而尽。
“干!”北极一杯下肚,接着说道:“不知道在下在先生眼中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朋友!一个值得天下人推心置腹的朋友!对手,一个令我佩服的对手!”司马幻的这一番评论看似很平淡,却又是极高的评价,对他的为人、德行以及才能都做了充分的肯定。
北极嘴角微微一扬,面带微笑的说道:“先生果然特别,就连夸奖人也与常人不同。”
司马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今日这雪景怡人,煮酒言欢,真可谓是人生一大乐事!”
北极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司马先生所言极是,只可是惜先生这没有栽种梅花,要是此刻屋中再弥漫一种淡雅清新的梅花香味,必定更加令人心旷神怡!”
司马幻笑道:“缺陷美,缺陷美!”
北极抚手同笑:“先生说得对,先生说得对!”
司马幻摆正瑶琴,端坐琴前道:“今日雅兴正浓,恭大人可否有兴趣听在下抚琴一曲!”
北极摆出一个侧耳倾听的姿势说道:“当然,有幸再次听到先生的天籁之音是在下的福气!”
司马幻轻抚琴弦,琴音清脆而又悠美,舒缓而又安谧。琴音所描绘的画面如高山流水,桃源闲居,心无忧虑,纵情于风景。音于心生,这正是司马幻此刻的心境,没有了仇恨的枷锁,司马幻紧锁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了,严峻的表情开始挂上了舒心的笑容。
北极微闭着双眼,用心倾听司马幻的琴音,随着动听的音律不听的摇晃着脑袋,抖动着手足!仿佛自己正伴随着琴弦的拨动四处遨游!
一曲作罢,北极连续说了三个“妙极妙极妙极”赞叹声刚落北极接着说道:“在下对于音律实在是造诣不深,否则一定为司马先生和上一曲!”
司马幻笑了笑道:“恭大人何必拘泥于以琴曲相和,只要能辉映心情任何形式其实都可以!”
北极会心一笑道:“司马先生所言极是,那么在下就以诗文相附和吧!”司马幻处纸墨笔砚样样俱全,北极话音刚落,挽起衣袂,落笔诗成:
丞相府中龙虎逢,亦敌亦友且争锋。龙吟仙海生灵气,虎啸山林现冷风。
二十年华仇恨里,万千血泪梦魂中。人生尽算几多事,功败垂成一场空。
北辰殿上圣君皇,雾霁缘由浮庙堂。两国应结秦晋好,一夫作难世凄凉。
先王赤血染朱壁,将士残骸露野荒。天若有心存幼子,何将仇恨注胸膛。
滔滔罪责萃先主,寥寥冰心无寄处。国灭家亡恨悠悠,魂牵梦绕故居宿。
闻鸡习武雨潇潇,苦读寒窗夜渺渺。潜卧中原数度秋,剑随丞相计阴谋。
乾坤郞郞自天数,身陷狱牢阶下囚。又惹族人空落网,命悬一线使人忧。
事出有因皆误会,生死抉择在君皇。祸首安南先受惩,无辜百姓后承芳。
仁播雾霁复兴事,恩愈堂兄万日伤。且幸跳出仇恨外,但悲明日俊才亡。
临别一叙相惜意,笑语欢声敛断肠。万盏千杯相劝饮,淡泊琴曲傲雪霜。
人间尚有声色美,天上岂无留恋方。昆仑山上瑶池静,蓬莱仙岛万花香。
琼浆玉液畅怀品,星河灿烂肆意翔。他日凌霄坐上客,佳节丽日勿相忘。
北极这一首诗文看得司马幻是赞叹不已:“妙哉妙哉,恭大人果然是才高八斗,佩服佩服!”
“雕虫小技,来喝酒喝酒!”北极一时兴起豪饮三杯。
司马幻也连饮三杯说道:“好好好,今日得恭大人作伴真是尽兴,尽兴!”
司马幻与北极又是喝酒聊天,又是弹琴作文,不知不觉,天空悄然开始拉上夜幕,望着逐渐模糊的世界,司马幻忽然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向了自己的身后事,毕竟一个人将要死去,难免有太多的不舍与留恋。
司马幻道:“恭大人,重建雾霁国一事,在下已经在大牢之中交待了寒月山庄的几位庄主,不知道恭大人有何打算?”
北极道:“我能有什么打算?”
司马幻看着北极问道:“恭大人是否有意向恢复雾霁皇族的身份,带领雾霁族人重建家园?”
北极摇手答道:“在下自小在中原长大,回去雾霁只会引起雾霁族人的猜疑,所以还是不回雾霁国了!相信先生也做好了打算,没有在下也一定可以复兴雾霁国!”
司马幻点了点头道:“也好,也好,恭大人既然已经做了打算,在下也不便勉强,还请大人方便之时对雾霁国多加关照!”
北极也点了点头答道:“一定一定!”
司马幻接着向北极作礼道:“九彩星云棋盘与雾凝剑是在下母后的贵重遗物,我想将它们作为在下的陪葬品,不知大人是否愿意请求皇上赏赐给在下?”
北极点了点头道:“一定一定,在下必定向皇上有此一求!”
“谢谢,谢谢!”司马幻再次作礼称谢。
北极回礼道:“先生客气了!”
司马幻从衣带中掏出一粒丹药对北极说道:“对了,丹枫国的使者吃了在下的凝血丹,这是凝血丹的完全解药,麻烦你告诉他这一粒能够彻底清除他身上凝血丹的毒性,不需要每年再服用解药了。”
北极道:“原来凝血丹有解药啊,听皇上的意思,我还以为只能每年定期服用一次才行了!”
司马幻道:“其实凝血丹的完全解药就是凝血丹本身,通过以毒攻毒来清除身上的毒性。”
北极点了点头叹道:“设计此毒药之人确实聪明,想必那些中毒之人再怎么寻找也想不到这毒药就是解药。”
司马幻渐渐的又变得面带忧怀的问道:“恭大人,你说我死后会见到父皇、母后还有你的父亲、哥哥吗?”
北极点了点头说道:“一定可以!”
“是吗,看来我得事先想好如何面见他们,免得到时太过仓促。你说另一个世界的他们会变老吗?他们想我吗?你的父亲、哥哥还在记恨我吗?”司马幻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其实他也知道这些都没有人知道,他只是想问问而已,算是一种心灵上的寄托。
北极依然点了点头答道:“他们都在想着你,我的父亲、哥哥也肯定原谅你了!”
司马幻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时候不早了,谢谢恭大人陪了我这一整天,大人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的再呆一会!”
北极双眼饱含泪水的向司马幻弯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道:“兄长,那么我就告辞了!皇上已经答应宗弟我建立一座宗庙了,我会在宗庙里放置祖辈、父母亲、哥哥还有你以及你的父皇、母后的牌位,每年按时祭祀!”
“谢谢宗弟!”司马幻含着泪水给了北极一个深情的拥抱!
“这里有一封信是我写给你的,我走之后兄长记得一定要看才是!”北极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司马幻转身离去。
司马幻点了点头道:“好的!”
又是一日,司马幻死了,他是服毒而死,衣着整洁,脸色平静,看得出来他死得很安详。北极为司马幻办了葬礼,葬礼办得并不隆重却又面面俱到。
皇上答应了北极的请求,将九彩星云棋盘与雾凝剑赐给了司马幻作为他的陪葬品。百里风行拿到了解药,虽然他将信将疑,不过最终还是吃下了那颗凝血丹。
寒月山庄的人回到了雾霁国,江伯本欲在司马幻的墓旁搭建一座小草房替司马幻守墓终老,最终却又一扫悲伤欣然跟着寒月山庄众人一起回到了雾霁国。
皇上重整朝纲处理了很多大臣,除了那些参与反叛的逆贼,还有一些暗中与丞相勾结的大人。
经此浩劫,众多职位空缺,皇上当然也就奖赏与选拔擢升了很多官员,对于刑部尚与廷尉这两个职位皇上觉得职责有所重叠所以也就只保留了刑部这样一个部门。
后续内容已开新书《盛世紫微》将着往下写,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继续跟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