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冰冷的毛毛细雨刺进肌肤,透心的凉。山上渐渐的被薄雾包裹,视野中只余留灰蒙蒙的一片。
电话那端静默着,山上的信号不是很好,传来滋滋的杂音。赵开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的解释道:“师妹你别乱想,公司的收购完全是正常的流程。这未必不是好事,能许多减少失业人员不是吗?虽然和易总是破产后才收购的,但他主动的接手了苏氏许多面临着失业的员工,将他们安排进易氏工作,想离开的,他也给足了补偿金。”
这说起来是简单的事,但却需要一笔不少的钱。易楠臣在董事会上力排众议,才将这事给拍板定了下来。
是啊,这未尝不是好事。落到了这个地步的苏氏,谁收购不是收购?况且易楠臣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么?
苏睿白有瞬间的惶然,渐渐的冷静下来,看了一眼雾气蒙蒙下微湿的小道,平静的道:“我知道了师兄,谢谢你。”
苏睿白接电话,已经走到前面很远的易冉停下来等她。她看着搓着手打着转的易冉,已没心思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空中飘起了毛毛细雨,小道上凄清至极。苏睿白扯出了一丝笑容对易冉笑笑,无视易冉的反驳将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给她系上,然后一起下了山。
该走的都已经走了,只剩下林建成舒云和肖骁还在山脚下。林建成正在打电话,苏睿白和易冉刚下来,肖骁装作和往常一般,笑笑,上前道:“阿白,我送你们回去。”
易冉虽然没有说话,嘴角却勾起了一抹鄙夷。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陪在苏睿白的身边。
苏睿白没有看肖骁,看着不远处对着她招手的舒云,道:“不用了,我和我舅舅舅妈一起回去。谢谢你能来……骁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骁哥哥这几个字脱口已有些生疏。
肖骁的眼中有些许的黯然,却没再坚持,扯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道:“下雨了,那快过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苏睿白点点头,说了一句你也是,转身往林建成的车就去。肖骁站在毛毛细雨中没有动,直到前面的那辆车启动,他才上了车。缓缓的驶近跟着。
肖骁是明目张胆的跟着的,车内的几人各怀心思,却因着苏睿白什么都没有说。
车子驶进了市区,苏睿白对着前面的林建成道:“舅舅,先送冉冉回去吧。”
说完,她又侧过头,微笑着对要开口说话的易冉道:“冉冉,这几天麻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知道她是要赶她走,易冉有些急,道:“小白姐,我回去也没什么事,我陪着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睿白给打断:“冉冉,我没事。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睿白的语气很平静,但却很坚决。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事一般,她的脸上带着和平常无二的笑容。
易冉嗫嚅着想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前面的舒云和林建成对视了一眼,也什么都没说。
跑来跑去的麻烦,易冉并未让林建成送,在主道上就下了车。林建成亲自下车给她拦了出租车,这才载着苏睿白和舒云到别墅。
苏睿白依旧是回林映雪那边,林建成和舒云拿她没办法,只能是任由着她。只是叮嘱她要过去一起吃饭。
苏睿白几乎什么都不敢去想,脱掉鞋就直接倒在了床上,睡个天荒地暗。
不知道睡了多久,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她以为是阿姨叫她过去吃饭,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蓬头垢面的打开门,门口的却不是阿姨,而是肖骁。他大概是直接过来的,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换。
苏睿白微微的愣了愣,却没问他什么事,侧身让他进屋。林映雪独居,但因为林建成和林宏宇过来,男士的拖鞋倒是准备有的。
苏睿白将鞋子递给肖骁,然后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道:“我妈妈这边没有茶,将就喝。”
才睡起来,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面对苏睿白的疏离,肖骁有些不习惯,嘴角的苦涩一闪而过,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们之间,现在是真正的疏离,比陌生人还有疏离几分。屋内一片沉寂,苏睿白又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要是以往,她肯定会问肖骁有没有吃东西,现在却客套都不想再客套。
肖骁最先打破了这沉寂的气氛,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串钥匙,看着苏睿白静静的道:“这边离得太远,你住以前那边去吧。那边我已经让人重新装修过,以前的东西……都已经收起来了。”
没有旧物,就不会再想起以前的那些不愉快了。微微的顿了顿,肖骁又看着那串钥匙上的车钥匙道:“我给你买了辆车,你看看喜不喜欢。”
苏睿白沉默着看着那钥匙,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道:“骁哥哥,我不需要什么补偿,你自己留着吧。”
说着,她将那串钥匙推回了肖骁的面前。肖骁没想到她会那么干脆的拒绝,口舌干燥了起来,急急的道:“阿白,我没有其他意思,真的……”
“我知道。”苏睿白打断了他的话,有些疲惫的道,“你都留着,我现在挺好的。”微微的顿了一下,她又接着道:“肖伯伯留给了我一些东西,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和你去过户到你的名下。”
当初接下,不过是想安肖云委的心。那些东西,本来就是迟早都要给肖骁的。
肖骁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惨然,摇摇头,道:“那是我爸给你的,你留着,我不会要。”
说到这儿,他垂下了头,喃喃着道:“阿白,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是不是连朋友也不能再做了?我是不是再也不是你的骁哥哥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一双黑眸中没有焦距,迷茫而又痛苦。
他知道他已没资格站在她的身边,可他的脑子里却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那些从前。他曾经打算过要好好过,但自从婚礼事件过后,他就越来越扼住不住自己的那些疯狂冒出的思念。
在婚礼上闹出了那么大的笑话,他成了圈子里的大笑话。他明明应该愤怒痛苦的,可却都没有,他最心底的感觉,竟然是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是的,松了口气。不再有束缚,他自由了。
肖骁的声音渐渐的远离,苏睿白的面前浮现出另一张面孔来。他脸上的玩味,他嘴角的似笑非笑,还有他那温柔至极眼眸已经笑容。
心无可遏制的疼痛了起来,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扎似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出那纵身而落的身影,眼眶微微的湿润,苏睿白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还未从哪些杂乱的画面中回过神来,面前就传来了一声闷响声。苏睿白抬眸看去,刚才还好的坐着的肖骁滚落到了地上,紧紧的捂住胸口,额头在短短的时间内冒起了细细密密的汗液。
他脸上的神色痛苦,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苏睿白混乱的脑子蓦的清醒了起来,慌忙的站了起来。
肖骁怕吓到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断断续续的道:“没,没事。只是胃疼而已,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他疼极了额头上密汗顺着鼻尖滚落下来。苏睿白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反应过来朝着卧室跑去。林映雪的胃不好,家里经常都是备又胃药的。只是已经几个月了,不知道有没有过期。
苏睿白平时很少过来,翻箱倒柜的找了一会儿,才将那胃药找了出来,好在并未过期。
匆匆的倒了水搁在茶几上,苏睿白这才手忙脚乱的将肖骁给扶起来。肖骁这会儿的脸上已是没有一丝的血色,紧紧的咬紧牙关,大滴大滴的汗滚滚而落。
他以前的时候滥酒,也有胃病,但是并没有那么严重。将药给肖骁服下,苏睿白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冰凉。她将杯子搁回了茶几上,虚脱一般的道:“你在这儿等等,我叫我舅舅过来送你去医院。”
他疼得那么厉害,怎么也要去医院看看。肖骁却摇摇头,有气无力的道:“不用,吃了药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扯出了一抹虚浮的笑意,道:“动着更疼,一会儿我好了就走,不会打扰你很久的。”
他先那么说,苏睿白倒找不到说的了。站了一会儿,翻出了一床毛毯给肖骁盖上。
大概是药还没有见效,肖骁依旧是疼的,只是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苏睿白恍恍惚惚的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才关了灯,转身进了厨房。
熬好粥到客厅的时候,肖骁已经睡着了。额头上有发丝伏贴着,鼻息均匀,脸色依旧苍白。
他真的瘦了很多,额骨若隐若现,眼下一片青黑的阴影。苏睿白怔怔的站着,有手机呜呜的震动声从卧室传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