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两个拉杆箱的权一鹤早就发现芦苇荡边上的易湘宁,但没有打招呼,只管耷拉着脑袋往这边走,一身脏兮兮的牛仔服公然昭示着落魄。易湘宁看在眼里几乎流泪,这是他目前唯一的朋友。
过去的权一鹤可不是这样,体格健壮嗓门高大,像公鸡一般趾高气扬,在人群里特别显眼。他是湘西人,在长沙读大学,经人介绍与易湘宁结识,从此成为莫逆。开公司他出力最多出钱做多坚持到最后,无论怎样艰难从来没有抱怨过,也没有指责过易湘宁。如今散伙啦,他仍然肯来告别。
相顾无言,也没有眼泪。
微风吹拂着两个年轻人的长发,使他俩眯缝着眼睛打量对方,打量周围。茂盛的芦苇左右摇曳,江水一刻也不停息地奔流,天空蓝得令人心痛。一切,都在增添着难以表达的凄凉。
“这是你的箱子,东西都在里面。租房押金给了那个哥们,咱俩除了欠一屁股债,啥也没剩。”
沉默了好久,最终权一鹤首先开口。
易湘宁拖过箱子,凄惨地一笑:
“你打算去哪?”
权一鹤舔舔干裂的嘴唇,好久才黯然道:
“今晚去深圳,几个要好哥们都在那儿。不管怎么说先找份工作,得把赔的钱赚回来,要不然怎么跟老爹老娘解释。”
“你哪?”
权一鹤苦笑着问。
易湘宁使劲仰头,茫然望着湛蓝的天空,好久才嘶哑着嗓子道:
“哥们的哥们的哥们,叫周涛,大学时来湖南玩,跟我见过。后来一直在网上联系,偶尔一起打游戏。曾经委托他帮忙推销网站,他在杭州,让我去那儿。”
当初哥几个为了推销,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拜托一遍。没想到居然因此积攒不少人脉,真是莫大的讽刺。权一鹤点点头,应该告别了,可两人谁都没有勇气开口。沉默半天易湘宁才补充道:
“周涛挺热心,帮我联系了携职的老板袁立诚,希望能把创意推销出去,不知道会怎么样。”
到现在还没死心?而且明显希望权一鹤也能一起去杭州。反正得打工,杭州和深圳没区别,难兄难弟在一起继续苦逼下去也不错。失魂落魄的权一鹤耸耸肩,一副随遇而安的架势。他没有再提网站的事,而是狐疑地问:
“携职是干什么的?听着像中介,我们现在**毛没有,人家不会搭理的。别白瞎了路费。”
易湘宁见他没有拒绝,意味着未来的求生路上或许可以有个伴儿,顿时心里略感安慰,使劲咽口吐沫,惨笑着说:
“钱包比脸还干净,体格比鱼刺还单薄,谁没事找倒霉现在还有心情骗咱俩?周涛说携职是家求职旅社,老板不错,反正去哪都是去。要不我们俩去杭州?”
就这样,两个在家乡混不下去的小伙子连夜出发,七凑八凑总算买了两张火车票,余下的钱买泡面。身无分文到杭州就寸步难行,唯一的希望就是网友周涛,如果这哥们缺少同情心,他们俩只能挨饿睡马路。然而哥俩都懒得去想,他们已经没有能力掌控未来,上车后蜷缩在车厢中间的过道里,然后疲倦地睡去。
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