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觉得虽然海亮的话说的有些粗糙,但细想想也确实有些道理,可嘴上却不肯承认,“难道爷还拿金箔写斗大的字的让人给她抬去不成?”
海亮衣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了摇头说:“您怎么就不明白呢?”说着又比划了起来,“您写那是为了什么?”
“我......我就是问问她好不好吗。”
“传情!您写那不就是为了传情吗?”海亮就闹不明白了,自家主子平时也挺精明个人,怎么到了这事上就这么不开窍呢?“人家那写情诗还要写上那几个字一句,然后写好几行的那个诗什么的。您呢?就三个字,那有什么情啊?”
胤祥不满的瞪了海亮一眼,“刚才不是还说是纸太小,这会儿子怎么又扯到字数上去了?”
“可不就说您纸小字少,所以才不讨喜的吗?”海亮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看是你小子皮痒!”胤祥照海亮屁股上踹了一脚,“说了半天不就是让我多写几句吗?”
海亮揉着自己屁股,委屈的说:“您这不是也明白吗?那您昨天多写几句话不就得了,也省得今儿还让奴才也没好脸色看了。”
胤祥装作惦记着差事,不再理会海亮的话,心里却琢磨起了怎么再给念声写封信,免得念声真误会了自己。
也是天公不作美,兵部今天有不少琐碎的事情,忙的两位阿哥以及一众大臣都恨不能多生出几只手来才好。
原本还打算借着午膳后休息的时间给念声写信的胤祥,却发现自己已然忙的连午膳都没功夫用了。
等待一天忙下来,胤祥想起给念声的信还没写的时候,早已过了关柱下学的时辰。
昨天才被她给嫌弃了,今天就再送去,也显得我这个阿哥太没面子了。不如冷着她一晚,明天再送去,这样才更能让她欢喜。胤祥晚上回到阿哥所,一边给念声写信,一边这样自我安慰。
可写着写着,又担心念声会因为今天没收到自己的信而误会更深,忍不住又在信里“不留痕迹”的提了提今日公务何等繁忙。
待到写完,胤祥自己通读一遍,自觉可谓是情深意切不轻浮,字字关切不唐突,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忍不住叫了海亮进来就要读给他听。
海亮急忙摆手说不要,“爷,奴才一直在外面伺候着。打开始您就写一句就读一句,奴才听的很真切,也还好。这末了您还通读了一遍,奴才在外面听的都起鸡皮疙瘩了。您这会儿要是还来一便,奴才的鸡皮疙瘩只怕能把这屋里都埋起来了。”
“有这么过分吗?”听完海亮的话,胤祥没顾上他的无礼,反倒是先担心起了信的内容。
“其实也不是。爷您说的都是您心里的话,只不过奴才是个局外人,体会不了您这番情谊。”海亮不能眼看着自己主子刚激发出的情绪就被打击回去,忙鼓励说,“可兆佳小姐就不一样了,她就是这事儿里的人,您越是写的黏糊,她不就越能知道您的心意吗?”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一贯做事雷厉风行的拼命十三郎,到了这个关头竟是有些没了准主意。但因为海亮执意不肯再听,胤祥只好自己有看了几遍,修改几处,再度誊抄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把信函封进了一个宫制的信封里。
海亮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比对待奏折还仔细的对待这么一封信,心里忍不住求诸天神佛保佑,保佑胤祥能心愿得偿,不然都对比起他这份用心。
当关柱一脸不情愿的带着这封信再度踏入念声小院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盼着能借此和念声和好的。
念声本来也准备了关柱喜欢的点心,只等他过来好哄他的。可当念声看见关柱手里的信的时候,原本笑盈盈的表情就渐渐僵在了脸上,“合着要不是为了十三爷的所托,你还不打算过我这院里来了呗?”念声的心思本不是冲着关柱去的,可话却说给了关柱听。
八岁大的孩子哪有那么缜密的心思,好好说话都未必能听的透彻,更何况是念声这曲里拐弯的意思。
关柱进门,话刚说完就听见念声这样说自己,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为怕念声挖苦,关柱死死忍住眼泪,把信拍在了桌上,自己转身就走。
等念声反应过来,关柱已经跑出了她的小院。
挂蟾看着这对姐弟都觉得有些头疼,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变着法的逗念声乐上一乐,“哟,看这信皮还是宫制的呢,十三爷这回倒是正式的很。”说着拿起了桌上的信封,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小姐,您猜这里说的是什么呢?该不会是指婚的圣旨吧?”
念声没去看那封信,断了茶碗却是不喝也不说话。
挂蟾又调侃了几句,见念声还是不接茬,也没再劝和的心思,放下信就退出去去张罗晚膳了。
等着挂蟾在外面关上房门,念声才从桌上拿起那封信,随手翻了看了两下,一边暗笑胤祥居然拿宫制的信封来装信,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信的出处吗?他倒是不怕别人说他有私通外臣的嫌疑。一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拆开这封信。
其实看看也无妨,反正量他也写不出什么来。念声这样想着就撕开了信封,抽出里面叠的整整齐齐的两页纸。嗯,比之前讲究些,字也多些。就是这么简单事情,却让念声涌起了对胤祥的些许赞叹。
开篇映入眼帘的是几句例行的客套话,念声耐着性子看了,随口笑骂了一句,“没新意。”
紧接着就一连串的《诗经》里面的情诗句子掺和着胤祥自己编了给念声的说辞,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念声姑娘,近来可好?”什么“若有郁结,琴瑟乐之。”看的念声一边笑的直不起腰,一边嘴里骂着:“狗屁不通。”
可怜胤祥自幼饱读诗书,做得一手锦绣文章在众阿哥里也算是出类拔萃,为了哄着念声一乐才挖空心思写了这些能气死圣人的东西,哪里想得到倒是博了红颜一笑,却也毁了自己在念声这的文墨印象。
再后面是一堆半文半白的话,主要是说自己那日自围场归来,为着没能和念声好好道别,心里一直颇为挂念。念声看到这里,忍不住嘟哝了一句:“还算你有点良心。”说完又觉得这话不该自己说,霎时又羞红了脸。
最后看到胤祥那几句“不经意间”提到公务的句子,念声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小心思,“还怕我惦记着,再误会了什么吗?我是那小肚鸡肠的人吗?”
看完念声就把信塞回了信封里,想了想,起身把这封信塞进了衣柜上面一个没放东西的暗格里。然后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坐到书案边看书去了。
满心期待的胤祥自然又没等来念声的回信,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关柱也不知道是觉得胤祥太可怜了,还是有心要整治自己姐姐,小大人似得对着胤祥说道:“十三爷,您也别为了没收到我七姐的信不高兴。我觉得吧,肯定是您信里有些话没说进我姐姐心里去,所以她才不给您回信的。”关柱当然不敢告诉胤祥,自己压根不知道念声有没有看过那封信。
胤祥这会儿正是满脑子的想不通,听关柱这么一说,忙问:“听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你七姐究竟想听什么了?”
“我虽然不敢说一定知道的清清楚楚,但我觉得也差不多。”关柱人小鬼大的卖起了关子来。
胤祥一看关柱的样子,二话不说就招呼海亮,“去,把之前德妃娘娘送来阿哥所的西洋糖包来。”
关柱到底还是个孩子,一听见有好吃的,立马就投了降,“其实很简单。那天您究竟是为的什么去的我们府里,您知道,我们知道,我七姐自然也是明白的。”
“她明白?”胤祥有些不可思议的问。
关柱得意样样的说:“那是,我七姐多聪明啊?那天我送了您走,就去了她院里,问她您去没去,结果被她一顿臭骂。您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呗。”关柱给出了答案。“不过您究竟为什么最后没去呢?”
胤祥刚要解释,又觉得对着个孩子说什么规矩礼法有些可笑,所以只是应付说:“这不关你的事。你只说你姐姐想听什么就是。”
关柱不敢为难胤祥,接着说道:“她都知道您去了府里了,也是为着她去的,可您连瞧都没瞧一眼就走了。您不觉着该解释解释吗?”
“这还用解释什么?她应该懂的。”胤祥听了关柱的话,脱口而出道。
关柱看见海亮包了糖来,也就没耐心在和胤祥解释什么,搁下一句:“您以后想明白了,再让我带信吧。”就带着往拱门跑去了。
胤祥回到阿哥所,用过晚膳,就铺开了纸要再给念声写信。他把关柱的话想了几遍,觉得道理上的事情念声定然是都懂的,只是因为情理上自己没给她一个交代,所以她心里别扭也是有的。
但这是不是也恰恰说明,她心里终归是有我的呢?胤祥笔还没落,就先一阵窃喜。若不是在意,她又管我去不去她院里做什么呢?
带着这样一丝甜蜜和悸动,胤祥提笔开始写这第二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