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海亮接过了关柱的字条,回阿哥所来向胤祥复命,可走到了胤祥的书房外却又止住了脚步,为难起来。
关柱小少爷让带的话实在是太过......“怎么说才好呢?”海亮在廊下来回的踱步,思量着到底要如何和胤祥说。
胤祥早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先头还以为是奴才们在做事,后来发现来来回回只有一个人的步子,而且总在自己门外晃悠,一时听的不耐烦了,扬声冲外面吆喝道:“谁在外面呢?”
海亮一听见主子问,习惯性应了一声,应完就后悔上了,他压根还没想好怎么回话呢。
“你小子回来了不进来,在外面一圈一圈的拉磨呢?”胤祥一听是海亮,笑着调侃道。“怎么?人没等到?怕爷罚你?”
海亮硬着头皮推门进屋,脸上神情尴尬的说:“爷,奴才回来了。”
胤祥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以为他是没办成事,却也并不生气,只是笑道:“没等到就没等到吧,爷还能为这个罚你?”
“等,等到了。”海亮低着头说。
“等到了你还这副德性干嘛?关柱说你什么了?”胤祥有些不解的问。
“没......没有。”海亮满脑子都是念声让关柱带的那几句话。
胤祥玩味的在书桌上支起下巴,微微皱了眉头说:“那是怎么了?”
“奴......奴才是......是......”
“好好说话!”胤祥听不得海亮这么吞吞吐吐的样子,拍了一下书桌,大声道。
让胤祥一吓,海亮心想,人家一个千金小姐都好意思说,咱一个带话的还有什么好害臊的?索性眼一闭,心一横,就把念声的话给背了出来:“问问问,天天问!有什么好问?好着的时候你问好,如今挨了打你还问好!你是成心的还是有病啊?你要是想看我笑话,干脆就到府里来看个痛快好了!”
海亮背完念声的话,半天没听见胤祥出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去瞄胤祥脸上的神情,却发现十三阿哥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爷?”海亮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
“哈哈哈哈......”一串剧烈的笑声突然就炸开在胤祥身边。“她真是这么说的吗?”胤祥很快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了。
海亮笃定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张神秘兮兮的字条递了过去。“千真万确,不信您看。关柱小少爷说了,这可是念声姑娘亲手写的呢。”
胤祥一听见念声二字,当即一记眼刀就飞了过去,吓得海亮搁下条子,后退一步就捂上了自己的嘴。
胤祥拿起纸条来细细打量,之前他也并未见过念声的字,但他有种感觉,这就是念声的亲笔。随着纸条展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女子常写簪花小楷,而是一笔银钩铁画的瘦金体,而上面的内容,居然和海亮背诵的内容一直不错。
看着看着,胤祥忍不住伏案大笑起来,“还真有她的,也就只有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爷,您不生气啊?”看着自家主子笑的乐不可支的样子,海亮奓着胆子问道。
胤祥笑了半天,好容易喘匀了气才说道:“气?这有什么好气的?”他能想象到这话要是从念声嘴里当面说出来,她那副不耐烦还有点赌气的模样。
海亮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主子的心思了,这明明就是被人呛茬儿了,他居然还能笑的出来?“那您看还要小的明天再去带什么话给关柱小少爷吗?”想归想,海亮还没忘提醒主子正经事。
胤祥又拿着纸条看了一会儿,正要吩咐海亮,却突然觉察到事情的不对劲,迟疑的问道:“她让带话回我也就算了,怎么还会把这些话写在纸上让人带进来?”
海亮当时也奇怪关柱怎么会有字条,于是多了心眼问了一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听关柱小少爷说,念声小姐......”看见胤祥脸色要变,海亮急忙改口,“是兆佳七小姐挨了打,之后就病了,病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所以是关柱小少爷去看她的时候,她都是写字作答的。”海亮哪里能记得住关柱话语里一堆文绉绉的医书上的词,只能照着实情最简单的说一遍。
殊不知他这最简单的说法,险些把胤祥的心给吓的跳出来。
“之前不是只说是挨打了吗?怎么又病了?”看着字条上的笔迹虽然有些飘忽,但也还齐整,应该病的不重,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怎么会不重呢?胤祥着急的问。
这一下倒把海亮给问住了,这关柱也没说,他上哪知道去,只好尽力先稳住自家主子说,“这关柱小少爷到没说。不过......”
“不过什么?”胤祥催问道。
“不过应该没有大碍,因为关柱小少爷和奴才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十分担忧的神色。”海亮忍不住暗暗庆幸,得亏自己还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
胤祥虽然觉得海亮说的有理,但揪着的心却怎么也放不下去。这要是能亲眼看一看她,不就能知道到底如何了吗?
念头一动,胤祥就忍不住盘算起来,他一定要见念声一面才能安心。
于是胤祥抬手让海亮走到近前,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说了一遍。
只见海亮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比刚才进来的时候还难看。
“爷,您真要这么干啊?”海亮哭丧着脸问。
胤祥用食指磕了磕桌边,轻声道:“爷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
“问题是这不太合适吧?”海亮有心让胤祥打消念头。
“合适不合适的爷说了算!你只管去就是了。”胤祥不容海亮反驳。
也不知道海亮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一张小字条就赶在宫门下钥匙之前,从东华门递出了紫禁城,直奔兵部尚书府里小少爷的屋里而去。
当关柱从自己亲信长随手里拿到这张字条的时候,也忍不住一惊。
字条上带着落款一共才八个字,“明日装病在家。胤祥”
既没有缘由,也不说为何。关柱有心不理会,又怕胤祥追究起来自己没好果子吃。
想去和念声商量商量,却又想起自己昨天是从她那里“逃”出来的,现在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末了,关柱决定依字条行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他也正不想去书房呢,万一被识破,只管推十三阿哥在前面做挡箭牌就好。
于是次日清楚,关柱没有去给马尔汉夫人请安,而是派人告诉额娘,说自己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十六阿哥,所以要请假一天。
马尔汉夫人不疑有他,只当关柱是从围场回来被吓着了,也没休息过就直接进宫上书房给累的,应该不是什么大毛病。加上她又再度掌管府里事物,也就一时没顾上去看望关柱,只让人请了大夫来好好诊治。
关柱轻而易举的打发了来瞧病的大夫,就冠冕堂皇大白天赖在床上睡起了觉。
念声晨起觉得身上松快不少,虽然身上的上还疼,但嗓子总算能出点声音,精神也好了点。
挂蟾看见自家小姐有了起色,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一边伺候念声起床,一边说:“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小姐你刚好一点,关柱少爷那边又病了。难道是因为早晚风大,少爷上下学又早出晚归的,所以着了风寒?”
念声听了不免又些差异,随口道:“前天晚上他还生龙活虎的演猴子盗宝呢,能有什么事?”
“奴婢听说今早还回了太太说去学里请了一天的假,想来应该是不大好呢吧?”
“请假?”念声重复了一句。
“可不是请假了吗。还请了大夫过去瞧了呢。”挂蟾扶着念声往桌边走,“今儿的早膳都是您爱吃的小菜,您总算有点精神了,可要多吃一些。”
念声就着挂蟾的手在桌边坐下,提起筷子吩咐,“一会儿吃完,你随我去看看关柱。”
挂蟾笑了替念声盛了一碗粥,“奴婢劝您还是安生养着,别去走动了。两个人都病着,再过了别人的病气,这还能好不能了?”
“你说的也对。”念声接过粥,进而笑着说:“可我就是觉得关柱这病来的有些蹊跷。他壮的跟小牛犊子似的,前年时疫,府里倒下多少人?跟着他的长随都有两个染病的,他一个小孩愣是什么事儿都没有。怎么能突然就病的连学都上不了呢?”
“哪有你这样不盼人好的?”挂蟾嗔怪念声一句,“反正你还是别去的好。要有什么不放心的,奴婢等会儿去替您瞧瞧就是。”
念声觉得也好,就点头答应了。
关柱连大夫都给蒙混过去了,又怎么可能会怕挂蟾?三两句话就让挂蟾对他生病的事儿深信不疑,还一个劲的嘱咐挂蟾,“你要好好照顾七姐,等我病的好些了,我再过去看她。”
眼见着要哄下挂蟾的眼泪来,才罢休。
听完挂蟾的话,念声也没再多想。
直到下午的时候,府里的家丁突然都紧张了起来,房前屋后的走动布置,扰到了念声歇晌。念声打发挂蟾出去看看,等挂蟾匆匆跑回来回了话,念声才又想起关柱的“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