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
颜墨梵卯时未到就被宫侍叫醒梳妆,因颜家正夫未生女儿,不算有福之人,礼部特遣了位官员内眷允当五福爹爹,为其梳妆,颜家正夫只得立在一旁看着。
“让我父亲帮我冠发吧。”当五福爹爹细心为颜墨梵梳好头,戴上金冠,小心的捧起镶宝五凤金簪准备为他固定金冠时,颜墨梵忍不住出声,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颜墨梵希望由生养自己的父亲冠发,得到父亲的祝福,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这?是。”五福爹爹不敢做主,可这是凤后亲自开口,等于懿旨,不得不从,但又不合礼数,犹豫片刻,见镜中的凤后眼神中那不容一丝忤逆的强硬,即刻慎重的将凤簪交于在一旁低声哭泣,双眼肿如红桃的颜家正夫,恭敬的退到一旁。
颜家正夫擦了擦泪,上前仔细得为儿子冠发,对儿子似乎有千言万语要交待,此刻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待颜墨梵穿好那绘着金丝九凤的大红嫁衣,盖上四边缀着无数细小金色珍珠的双凤盖头,在宫侍的搀扶下走出房门时,在院中一直候着的颜家上下人等及礼部官员、宫侍全部对其欠身施礼,颜静茹心中既欣喜又兴奋,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我的儿啊,父亲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呀……”颜家正夫突然冲上前去,抱紧儿子,恸哭不止,他已无法想象孩子不在身边的生活会是如何空虚,那是比死还要难受的折磨。
“父亲,孩儿也舍不得您,您一定要记得孩儿昨日的话,好好护着自己,身子要顾着点,莫让孩儿担忧,有事要让人给孩儿捎信,谁要敢欺侮父亲,看孩儿日后怎么收拾他们……”颜墨梵猛得拉下盖头,伸手抱住父亲,哽咽着伤心不已,一直强忍着保持平静的情绪在这一刻崩溃,最后一句声虽不大,音却极重,厉声厉色,听得场的颜家后眷们一个寒颤。
“好了,吉时到了,凤后起身吧。”直至礼部官员催促吉时已到,颜静茹这才上前拉开颜家正夫,低声对颜墨梵道。“只要你这凤位坐的稳稳的,谁敢欺了你父亲去,你今后要想方设法排除异已,稳居中宫,这才是正理……”
颜墨梵抬眼看她,面对这个母亲,他百感交织,既不舍,又有丝怨恨,这是他的亲生母亲,倾力将他栽培成人的母亲,但若他没有这一张绝色皮囊,想来此刻还与父亲一起,被丢在后院的角落里吧。
可颜墨梵也不得不承认,母亲这句话说的是,若自己能稳坐凤后之位,任谁敢欺了父亲去……
“母亲,孩儿就把父亲托付给您了。”颜墨梵拉过父亲的手,让他搭在母亲手上,希望母亲还念与父亲的夫妻之情,或者至少能看在自己的情面上,不忘了今日的话,今后好好对待父亲,遂而双膝跪地一拜。“请二老受孩儿一拜。”
“快起来。”颜静茹被他这一拜也多少生出舔犊之情来,迅速上前将儿子从地上扶起。
“为母定会好好照顾你父亲,你大可安心,在宫中不比在家,自己凡事要多加留意,莫要被人算计了去,早日的生下嫡皇女,不但将来有了依仗,连这凤位也就没人敢动得。”颜静茹也不管那满院的官员宫侍,告诫了颜墨梵一番。
颜墨梵点点头,才重新盖上双凤盖头,在宫侍搀扶下,接过凤后金册玉印,一步三回头的上了凤舆,颜家正夫则被颜静茹拥着,不停的落泪。
终于,在定京城全城官民的跪拜下,十六人抬着的大红色凤舆及宝亭、黄帏伞、黄羽扇、旌旗、灯仗等隆重的大婚仪仗,威严而无声的,延着在这先皇丧仪期间,定京城仅有的一条高挂红底双喜金字的灯笼的大道,穿过玉门,入了那在日光泼洒下,金光四射的大耀皇宫。
在昭和宫主殿——华凤殿的寝殿内,颜墨梵坐在金丝楠木打造的三屏风镶宝百女大喜床床沿,直等到了天黑,也不见有人来为他揭开盖头,殿内虽然站满服伺的宫侍,却静的连根针掉落地上,都能清晰的听到声响。
直到亥时,就在颜墨梵已坐了一日,不耐烦到了极点,忍无可忍,正准备自己伸手扯下大红盖头时,有宫侍前来禀报,陛下为先帝守灵不能前来,请凤后自行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