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顿饭时间,刘秀都在惶恐与无耐中等着纪无霸的归来。
铁门被推开一丝缝隙,一个蓝衣小厮提着一个竹笼和一个食盒走到铁笼前。那几只盯着刘秀的兽瞳,忽然转移到小厮手中的竹笼上。
小厮从竹笼里抓出一只只活鸡丢进铁笼,刘秀只听见一阵鸡飞哀鸣的惨叫,接着那几只因饥饿而凶残的野兽,目光变得温驯而和善。
小厮走到关着刘秀的铁笼前,揭开食盒,拿出一碟包子,两碟小菜,还有一幅长筷和一碗稀粥说:“你一定是饿了吧,快吃吧,你吃饱了才有力气和这些野兽打架。”
刘秀心想,横竖不过一死,就说:“好。”爬起来,一口一个包子,吃得凶狠。
小厮点燃了几只蜡烛说:“你害怕了是吗,别怕,这些小猫小狗都是被无霸少爷驯服惯了的,他们只欺负生人。”
借着微光,刘秀看到这个小厮好象比他大不了几岁,浓眉虎目星鼻方唇,很有一股谦和君子的风度,就说:“谁不怕,可是不能因为怕,就自己折磨自己的肚子呀。”
小厮憨厚地一笑说:“你知道吗,你要是不吃,我回去一定会被主人责打。”
刘秀说:“那也不用你感谢我,等我喂了老虎以后,你就给我上柱香,向阎罗王祷告,说小文叔是给老虎吃了,要文叔早日托生一个最勇猛的猎手,找老虎报仇。”
小厮惊异地说:“你倒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往日那些小孩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了。”
刘秀说:“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你说谁是小孩。”
小厮忽然悄声说道:“我看你有几分少年英雄的气概,你既然成全了我,让我免去一顿毒打,我倒是愿意教你几招,包你能打败这几只大虫。”
刘秀精神大振,丢掉嘴里的包子说:“那纪无霸呢,他不就要回来了吗。”
小厮说:“放心,他一时三刻回不来,他要去丹房里练功。”
刘秀问:“你叫什么名字?”
“姚期,你呢?”
“我叫刘秀,字文叔。”刘秀想了想问,“姚期,你是怎么来的?”
姚期说:“被他们抓来的,和你一样,已经有三年多了。”
“那你怎么没有想法逃出走?”
姚期嘘了一声,急忙跑到大铁门前将铁门紧紧关上,然后跑回来抹了抹头上的汗水道:“你不要说逃走,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逃出五行庄,凡是抓回来的奴隶,都要给纪无霸练功。”
“练功,练什么功?”刘秀不解地问。
姚期道:“纪无霸所练的这门功夫叫做大力三爪兽,是纪雷钻研了大力鹰爪王,啸林虎爪力,飞天龙爪手三门奇功后,结合纪无霸天生神力所独创出的一门功夫,无论是多么厉害的高手,只要给纪无霸抓住身体的两个部分,比如双手,或者双脚,然后咯地一撕,无不一撕两半,我听纪雷夸赞过纪无霸,说这门奇功练到最高境界,只要一搭上敌手的任何一个部位,便会让敌手一分两半。”
刘秀道:“这样说,我即使打败了这几只野兽,也终究会死在纪无霸的手上。”
姚期道:“难道你没有看出来,纪无霸天生有个最大的弱点。”
“傻。”刘秀说。
“不错。”姚期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是会哄他开心,你不但不会死,你还有逃生的希望,我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熬出来的,我也是先和这几只野兽打架,后来纪无霸觉得没有意思看得腻歪了,才叫我去当了一个端茶送水的小厮。”
刘秀指着那几只唇边沾有鲜红鸡毛的野兽,“你和它们都打过?”
“嗯。”
刘秀一伸大指:“你真是勇猛过人。“
姚期走到老虎的铁笼前道:“我刚被抓进来时,我天天都要和它们打上一架,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是猎户的儿子,对付这些野兽,还是有点经验,你一边吃,一边着我怎么和它们过招。”
刘秀目不转睛地盯着姚期。他打开那只装着老虎的铁笼钻进去,往老虎面前一站,老虎就睁开眼睛,威风抖擞地站了起来。
姚期绕着老虎旋转,说:“和老虎打架不能硬拼,老虎身上共有三件兵器,虎头如锤,虎爪如刀,虎尾如鞭,老虎的弱点是它的肚子,你看好了。”
老虎狂吼一声,呼地扑来。
姚期却将身体一缩,像一个蓝绒绒的线团嗖地钻到老虎的腹下,然后四肢一伸头顶着老虎的下颌,双手双脚紧缠在在老虎的脊背上,很像一只贴在岩石壁上的壁虎。
任老虎左跳又摆,姚期纹丝不乱,他说:“你一贴在老虎的肚子下,它就无计可施了,等它折腾够了,你趁机跳出来,这样又省力又省事,别看老虎是庞然大物,可是在豹子和狼的面前,他最傻。”
姚期趁老虎的动作一慢,就又同一个线团似的,从老虎的跨下一溜而走。而老虎就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似的,趴在铁笼的一角接着打盹。姚期与老虎已经彼此熟悉,没有什么希奇的了。
姚期接着走进第二个装着豹子的大铁笼。豹子却比老虎的动作迅速得多,其快如风地向姚期扑去,可是姚期左闪又躲,豹子居然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抓到。
姚期与豹子一面游走。一面对刘秀说:“你面对豹子的时候,一定要集中精力观察它的眼睛,因为豹子是百兽中速度最快的野兽,但它没有持久力,它目光所指,就是它攻击的方向,所以你一定要比豹子更快,不是要有速度,还因为你知道它下一次要攻击的方向和目标。”
姚期的身形连闪,豹子几次攻击都没有奏效,累得气喘吁吁,乖乖地退到一边去了。
姚期最后走进两只苍狼的铁笼说,“狼最狡猾而凶残,在你面对两只狼时就好比面对一前一后两个高手的夹击,一个假装攻击,一个在背后偷袭,它们没有老虎庞大,也没有豹子的速度,但是它们有智慧和耐力。”
姚期说着,两只狼果然一前一后地向他靠近,前面的狼似乎看了看姚期,就闷头酣睡,而另一只则绕到了姚期的身后。
姚期身体突然向前一蹿,照着面前苍狼挥拳便打,前面的苍狼忽然蹿起一闪,后面苍狼已快如闪电地扑来。
刘秀惊呼一声,小心。
蓦地,姚期也如狼一般,向旁一闪,挥拳正打在那只狼的脊背,那只苍狼嗷嗷叫了两声,就闪在一边,厮机再战。
姚期说:“对狼,你千万要小心,它们很狡猾,它们最大的弱点是脊背的骨头很脆弱。”说着他展动身形,令刘秀眼花缭乱,接连在两只狼的身上砰砰打了几拳,两只苍狼嗷嗷叫着躲到一边去了。
姚期走出铁笼,将铁笼关好,然后走到刘秀面前问:“这都是我在实战中打磨出来的一套打狼拳法和一逃豹闪步法,你可看得清楚。”
刘秀艳羡地说:“这些都是你的独创么?”
姚期一笑说:“哪里,我曾经看见纪雷练丹房的石壁上刻有一些拳法和剑式,给我慢慢琢磨出一点滋味,因为我每天要还给这些野兽来送活鸡活鸭什么的,就顺便拿它们练上一段,日子久了就自己想出这些拳招和步法,虽然对这些野兽是百试百灵,可我知道要碰到像纪雷那样的高手,还差得远呢。”
姚期见刘秀没有看得十分明白,就手把手地教了他一遍,然后收拾起碗筷对刘秀说:“纪无霸快要练完了,我要还不走,他们会怀疑我的。”
刘秀说:“你救了我,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姚期道:“谢什么,咱们都是沦落之人,只是庄上的人问你的功夫是哪里学来的,你千万不要说是我教你的,否则我就死定了。”
刘秀道:“我发誓,我绝不会说。”
姚期提着竹笼和食盒向外走去,“我要是不相信你,就不会教你了。”
刘秀心中惴惴地问:“姚期哥,你什么时候还来?”
姚期说:“明天早上。”说完吹灭烛火走了出去,将大铁门回手关严。
刘秀又沉浸在黑暗里,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了,他吃得很饱,一时间难以入睡,纪无霸不知什么原因却没有来。刘秀就在黑暗中把姚期教的拳法和步法多练习几遍,觉得胸有成竹了,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时,天光已吐出一丝鱼肚白。
五行庄外的群山耸立,翠微幽深,数千里的山峦犹如一条巨大的盘龙,卧在朝阳下,奕奕生辉。
五行庄内开始沸腾,数百面五色彩旗在庄墙之上迎风飘扬,挥散出一片五彩神光。
纪雷与胡霏霏一大早就坐在石楼的大厅里恭候各路英豪。
这三层石楼也是按五行垒成,每一块砖石都的颜色都代表着一种可以运用的力量,这五种力量与这座石楼同在,每日秉承天地间戾气,以供纪雷与胡霏霏练功修真。
胡霏霏今天刻意打扮得唇红眼媚花枝招展的,云鬓上插着从刘秀手中抢来的珍珠凤钗,艳光照人。而在他们的背后是一座小巧的水晶八角缸,缸内铺着刘秀身上夺来的龙眼宝石,宝石上趴着那只缩头缩脑的小乌龟。
不用其他的豪华陈设,就单这只水晶缸与龙眼石,相互辉映的瑰丽奇光,已让整座石楼隐隐透出一道珠光宝气。
胡霏霏对纪雷道:“纪哥,我说得没有错吧,这只小乌龟可是个宝物,叫做运财龟,凡是得到它的人,不但聚财敛宝,而且能汇聚四方贤良,你看我们的五行庄隐隐有一道云气上升,看来我们一定会成为江湖第一庄,引领剑仙一流,称霸江湖。”
纪雷道:“霏霏,我一定要找到一种长生不老的仙丹,与你共享荣华,同分富贵。”
胡霏霏道:“纪哥,我会全力支持你,我还要看到我们的乖儿子,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我要让神魔两界都知道,人与妖不但可以相爱,而且他们的儿子还会统领妖魔与剑仙,成为天下最完美剑侠。”
纪雷仰望着那轮冉冉升空,光芒万丈的朝阳,道:“我纪雷从今日起,便会如日中天,若我霸业可成,谁反对我们,我们就杀无赦。”
一片黑云忽然将朝阳遮住,天地刹时一暗。
纪雷双眉一拧,“有剑气。”
胡霏霏指着那片黑云道:“有人藏在黑云里妖气冲天,想必是来试探我们五行庄的实力呢。”
纪雷忽然凌空飞起,落在石楼上,手抓着那杆大旗一挥,喝道:“是什么人,还不快给我滚下来。”
旗上射出一道极亮的剑光,剑光如电穿透黑云。
黑云却似一对鹰翅,敛翅一飞迎着剑光滚落在五行石楼上。那片黑云就似一身乌黑的行装,披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头发稀疏,胡子稀疏,两只狡黠的黑眼珠嵌在一张三角脸上。他用粗哑的嗓音说:“听闻五行庄噬龙大会迫在眉睫,无羽散人来访,难道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欢迎老朋友么?”
纪雷跳下来拉住无羽散人的手道:“我就知是你在天上故弄玄虚,想不到数年不见,散人风采依旧,羡煞我等世俗之辈。”
无羽散人道:“庄主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入世随俗,不知道有多逍遥快活啊。”
他们两个一吹一捧,然后携手走进大厅。无羽散人忽然见到水晶缸内的小乌龟,啧啧称奇道:“恭喜,恭喜,原来庄主得到这样一件宝贝,无怪我看五行庄内云霓盘旋,气象万千啊。”
纪雷故做谦虚地道:“哪里哪里,还要依仗众剑仙之鼎力相助啊。”
纪雷话音未断,百里之外就有人道:“噬龙大会,不知有没有我兄弟三人的份,柳门三杰,不请自来,如有唐突,还望庄主见谅。”话到人到,三道墨绿色的剑光围着石楼飞旋如风。
纪雷也不知这柳门三杰是何方神圣,只抱拳道:“三位剑仙到此,纪某蓬荜生辉,请下来相见。”
三道墨绿剑光落下,现出三个身材奇高,长得一模一样的剑客,白面无血黑睛黄牙。
这三人与纪雷只寒暄几句,六只眼睛就直往胡霏霏身上描来描去,那胡霏霏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碧眼白狐,自然是驻颜有术,好像一个二十左右的丰腴美艳的少妇,媚眼频飞令人魂不守舍。
纪雷一看这三人模样,就知这三人本是好色之徒,这一次他特意从扬州买了数十个美貌温柔的歌伎,连忙派出歌伎将三人请进房中取乐。
胡霏霏暗自对纪雷道:“纪哥,你看看这些剑仙一流,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就是外强中干之徒,真正有本领的却没有几个,就凭这一群乌合之众,噬龙大会恐怕变成一顿龙噬大餐。”
纪雷轻抚着胡霏霏的肩头道:“夫人不要生气,魔龙即将出世,我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若得了魔龙,便唾手可得天下,难道你不想让咱们的无霸继承天下的皇位么。”
一番话说得胡霏霏满心欢喜,更加妖娆美丽。
直到中午时分,才来了两个厉害的剑仙。
一个是纪雷的师叔,青城剑派的幽明子。一个是星宿海的海崖客。其余的一些剑客剑仙一流也陆续赶来。
有应邀而至的,也有见这里的剑光直冲天际而前来拜访的。引起胡霏霏注目的倒是有两女一男,都在十七八岁,如花似玉的年龄。一个骑桃花马,一个骑青鬃,都是大宛名驹,只有那男子骑一匹普通的白马。两个女子生得是芙蓉粉面,艳若桃花,男子却是气宇轩昂威武不凡。
胡霏霏上前问讯,那个美丽的女子自称是五岭剑派的弟子,她叫玉萍,另外两人是师妹红绡,师弟王演。其实这三个人正是阴玉萍,红绡与刘演。
翌日清晨,他们发现刘秀莫名其妙地失踪。昙花上人就用八卦推算,卦象神秘难解,只能知道刘秀遗失在北方,于是三人决定前往北方去寻找刘秀。
两日前,他们在路上已经感觉有些古怪,因为一些旁门左道的剑客频频出现,都向一个叫五行庄的方向而来,三人就想趁机打探一下刘秀的下落,因此谎称自己是江湖上的一个小门派,五岭剑派的子弟。
胡霏霏问过三人来历,就安排到上房休息。
纪雷心中糊涂,五岭剑派名不见经传,许多高手还未到,房间现在已有些拥挤,这三个人又有何能耐?
胡霏霏忽然将纪雷拉进房内密语,“纪哥,你看那两个女子生得如何?”
纪雷脸色一板道:“这是什么时候,你居然想让我纳妾,我若是想早就纳了,何必等到现在。”
胡霏霏呸了一声,“你想得美,我是说咱们的乖儿子无霸。”
纪雷暗自冷汗,多亏自己矜持,才没有原形毕露,就一本正经道:“五岭派籍籍无名,实与我五行庄不配。”
胡霏霏哼了一声,“要是给你纳妾,就配了么?”
纪雷忙道:“无霸还小,此事当从长计议。”
胡霏霏道:“我看那两个女子生得是粉面桃鳃,肤白体润,一幅旺夫贵子相,而且剑术仿佛颇有根基,若是我儿能娶到其中一位,岂不是天赐良缘,要是能双星伴月,就更不愁孙男弟女了呀。”纪雷也正为这个傻儿子发愁呢,一听她这样计划,就道:“只怕人家嫌咱们儿子傻啊。”
胡霏霏道:“那就让儿子霸王硬上弓,反正这两个俏媳妇,我是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