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话落,皇后神色一怔。
宁明熙眉目间亦是一寒。
景靖分不清是喜是愁。
赐婚?沈飞清心头却瞬间跑过这两个字,然后看一眼皇上,她就觉着从之前严矜言出现确认她的身份,皇上惊噩之后除去沈冰雪挟持沈冰心之事,其后进行得太顺利了些,皇上就算不想自己死,断然也不想自己活得好,如何会是一幅乐见其成的模样?
原来,這個皇上早就想到了,一旦自己的嫡女身份坐实,那……
这个该死的皇上,是不是除了賜婚这事,他就没别的事做了。
沈飞清当即看向严矜言,意思很明显,無論皇上說什么,也要拒絕。
“皇上,是想给我孙女赐婚吗?”这时严阁老却直接点破事实。
不是吧,这个才认的爷爷会不会太容易上贼船了,沈飞清干瞪眼,倒抽气。
皇上听着严阁老的话,眉梢却是一喜,仿佛方才的雾霾散去,一切回春,笑意盛开,“阁老所言正是,之前你不在,有些事情不知道,景靖欢喜你这孙女欢喜得紧,若是赐婚你觉得如何?”
“景小王爷?”严阁老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看一眼景靖,却是摇头,“不行。”
不行?拒絕得这般干脆,會不會太打皇上臉?沈飞清看着严阁老,这个爷爷打的什么主意?
“哦?”皇上也不动怒,“阁老为何觉着不行?”
严阁老这时却紧了紧拉着沈飞清的胳膊,一幅生怕她飞了似的,对着皇上道,“我才刚认孙女,好好宠还来不及,还如何会让她嫁人,再说,景小子心性闹腾,不合适。”
“这年轻人嘛,娶了亲,自然就会改,阁老何必担心嘛?”皇上又是笑,满心满意就想促成此事。
沈飞清越看这皇上却想杀人,被严阁老握着的胳膊使劲表达着,要拒绝,要拒绝的意思,可是这个爷爷是才认来的,她还摸不透,只能憋着。
而此时此刻,本该顺杆往上爬的景靖,却是在一旁瞅着殿外,一言不发。
见严阁老半响没答话,皇上这才又声音微叹道,“严阁老,当年,也算是朕亏待严家,你好不容易认到了孙女,朕自不能亏了她,这样,这天周青才才俊,你随便选,随意挑,看中哪一个,朕立马就给你赐婚。”
皇上话一落,皇后立马看向皇上。
严阁老神色也是微微一怔,这可谓是天大的恩典了,但是不过须臾,严阁老还是摇了摇头,“皇上,你不必觉着亏欠,为人臣子,忠君为国粉身碎骨也是应当的。”
“哎……”皇上一叹,“看来,阁老是都看不上呢,那……”皇上似突然想到什么,突然一指站在一旁的宁明熙,“那宁世子呢,阁老觉得如何?”
宁明熙。
景靖这下的目光终于动容,看看宁明熙又看看沈飞清,却是没说话。
皇上也瞧着严阁老。
只见严阁老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宁世子,却就是没说话。
沈飞清一瞬也对上宁明熙的眸光,虽然一贯平常,她却似心头一撞,竟好似感觉到了柔情似水四个字。
而大殿里突然安静异常,似乎就等着严阁老的答案。
“呵呵呵……”好半响,严阁老摇了摇头,收回目光,“皇上说笑了,就算我看得上宁世子,依我这孙女的性子怕也是难哟。”
“阁老言重了,是明熙身弱力虚,不想连累他人,沈飞清很好。”被人注目看着的宁明熙这时温声开口,他的目光像是看了所有人,又好似虚无缥纱任何人也没看。
不知为何,沈飞清心头却有些凉凉的,她突然觉得,宁明熙这一刻的谦虚以及那失意的情绪,竟是出自本心。
她不喜欢看到他这个样子。
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皇上见此,眸色一丝极淡的疑色这才退去,随即瞅一眼景靖,目光又落在沈飞清身上,“飞清丫头,你就真的看不上景小子?”这话是在问,眼底光色却甚是犀利。
见皇上把话头又抛过来,沈飞清却是淡笑不语。
皇上说的是看不上,她若说是看不好,不是正好说他拿桥,估计明日那些唾沫星子也该淹死她,可说是看得上,那想要拒绝,似乎总也没一个绝对的理由。
景靖这时也直直的看着沈飞清,深瞳里流光飞转,似有火星子在嗤嗤的轻响,照得沈飞清浑身发麻。
“启禀皇上,边城八百里急报,粮仓突然着火,灭势不及,且近有两万兵士突然出现身乏体虚之症。”正在这时,殿外突然一声急报而来,皇上神色一变,殿内所有人面色也俱是一变。
唯独沈飞清心光一闪,却是松了口气。
……
长长的宫道上,月色渐深,一行人缓缓的走着。
“飞清丫头啊,你喜欢吃什么?告诉爷爷,爷爷回头吩咐府里人都给你备着,还有首饰,衣裳,你说来,爷爷都给你弄,对了,昨日里京城边角刚开一家糕点铺,连你姑姑这个不馋嘴的人都说好,爷爷明天就去给你买来……”
沈飞清听着身旁老人殷殷真切的关爱,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这关爱来得太突然,她需要消化消化。
“好了,父亲,这还是在宫里呢,等回了府再说。”沈飞清实在无奈,干脆向一旁并肩走着的严矜言投去求救的目光,严矜言心知自己这个侄女是个有主见的,当即上来圆场,严阁老这才似有领悟,不过转头间,目光在景靖身上落一眼,又微微沉了沉。
沈飞清也回头看了眼景靖,最后又越过他,看向他身后,人如雪月般从容轻缓的宁明熙,他此时走在月光下,面如冠玉,却无笑容,像是披了一层轻霜。
方才收到急报,皇上哪里还有心情给她指婚,当即打发了他们,传旨宣朝臣进宫协商,皇上本来是要让景靖留下的,只不过景靖死活不肯。
“边城粮仓何等重要,边城将士何等苦寒,却没想如今却成了宁世子你手中的棋子。”景靖脚步慢慢与宁明熙趋于一致,神色比这夜色更深,深瞳里怒意不掩。
“咳咳……”宁明熙突然轻咳一声,没说话。
走在前面的沈飞清闻声,立马回头看一眼,这一回头,目光没触到宁明熙,倒与景靖在空中来了个对着,当即错开。
“为人美人,置将士性命于不顾,这就是宁王府百年传承的仁义?这就是世人景仰的假像?”景靖显然被沈飞清那飞快移开的眸光又刺激到了,对着宁明熙继续他的论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