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寒风猛烈的吹过树叶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仍是了无睡意。
我轻轻的坐了起来,紧握着手里那颗赋予我温度的琉璃珠,忆起太多的往事,往事中有太多无法忘记的面容。
此时的我,只要多忆起一些往事,我的心里就会多一分寒意,我忆起了那日宫变之时,外祖父将我推出宫门,最后唤我一声月牙儿时,我哭了,哭得很大声。
后来,大病了一场,醒来后,身边一切都是无比的陌生,所有人都唤我蝶衣小姐,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害怕。
外祖父的死给魏家的每一个人都带来了沉痛的怆伤,小姨成了深宫中枯萎的牡丹,我娘成了那座与世隔绝竹林中的海棠,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而我却在那天起,有了新的开始,有了新的身份,有了新的价值。
儿时的缘分己尽,这一切都是命运所安排,我的人生根本就没有选择,如若真如长姐所说,只有我才能保住太子,那一定是错了,将太子的爱,太子妃的头衔都还给我,太子就能安然无恙的坐上那个位置么?
战天齐,这个深沉而又神秘的王爷,他又怎是轻易能倒下的人?如若他是能轻易倒下的人,那么皇后与父亲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他。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虽未看透,却也看出了几分,深沉冷敛,暗藏心机,他的城府,自是深不可测,这也许正是小姨与父亲选择他的原因。
事己至此,我能做的就是接受命运的安排,将对每个人的伤害降至最低。
想着这些,我感到了疲惫,也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抬手揉揉太阳穴,这才惊醒,手一摸,只觉得冷汗湿了我的额头。
天幕微微有了一道光线,我轻轻的侧了侧身,又小闭了一会儿目,直到云雀推开了我的殿门。
“小姐,今儿个怎么醒得这么早,身子不好,也不多睡会儿?”我面带喜色的带着身后的奴婢一路入了殿,放下手中的物品,取了衣裳朝我而来。
“昨儿个睡得较早,今儿个醒得便早了些。”我侧了侧身子,这才觉着脚上冰凉透骨,整整一夜时间,我竟未将双脚捂暖。
“醒得早也好,我这就让下人准备早膳去,今儿个天气好,用过早膳便能去园子里走走,身子也会好得快些。”她边笑着,边将我扶至铜镜下。
我自铜镜里淡淡的看着自己,手抚一束如水的发丝在玉梳中缓缓而下,“我身子己无大碍了,你去通知管家一声,让李太医不用来请平安脉了。”
她撅了撅嘴答道:“那可不行,小姐身子时好时坏,昨儿个不就病倒在睿王府了么?爷请李太医入住府上,那也是担心小姐的身子,我看小姐这几日啊,就应当每日都按时请平安脉,这样才放心。”
我无奈的一叹,自知多说无益,转眸之间,突从镜中看着云雀手中拿着熟悉之物,心下一念,匆匆回头相问,“云雀,你手里拿着的可是爷的披风?”
云雀点头答道:“嗯,方才入殿之时见着爷身边的雪儿姑娘了,我正准备将这披风拿去给雪儿姑娘,让她代转给爷。”
“不,不用转交给雪儿姑娘了,一会儿,我自己拿过去便是。”我心内微微一惊,这才惊觉为何自己会语出如此之快,为了不现出丝毫异样情绪,匆匆又回头至铜镜里深深的看了一眼云雀手里的披风,心里竟莫名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也好。”云雀没有在意的应了声。
自知这个时辰战天齐应该在书房之中,而这书房离我这殿中有一定的距离,中间隔着一座高耸的假山,一汪宽阔的清碧,只是由于天寒地冻,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我在湖边顿了几步,静静的看着湖面半响,寒风呼呼的迎面而来,只觉得冰冷泌入了心田,令我的身子感到了一丝冷颤,遥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个位置,匆匆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有些奇怪的是,书香殿意外的冷清,就连平时独守在门前的雪儿姑娘也不知去向,有一种感觉,屋里的人早就料到了这个时辰我会来此。
我内心微叹,便又顺其自然的推开了书香殿的门,他一手沉稳的端着书,一手缓缓的轻揉着左侧太阳穴,紧皱的剑眉总有一种结不开,猜不透的思绪在流转。
欲要提笔勾勒之时,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到来,并没有抬头,只是唇边淡淡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
我行了礼,提着手里披风而上,就在我要靠近他之时,他又含笑开了口,“在这降霜的日子,得王妃亲自嘘寒问暖,有些受宠若惊。”
我面上一怔,手里的披风微微颤抖了一下,总觉得他的话有些故意,本意来送还披风,此时却让他故意调侃,而此时手里的披风是无论如何也得披在他的身上。
我淡笑的迎了上来,轻轻的抬手展开手里的披风,温柔的披在了他的身上,“故是工事要紧,现在天渐凉,爷也得多注意着身子才是。”
他笑着放下了笔,一面示意我坐下,但是隔着的距离有些近,心里有些错宗起来。
他眸轻瞟了我一眼,眉目深沉的一动,“你这是情愿站着,也不愿坐在我的身边么?”
我心内微微一动,面上却不敢现出丝毫异样情绪,只不动声色的开口道:“不敢,我是来请罪的,怎有坐着请罪的道理。”
他眸光微微有了一丝闪动,我平静的看着他,见他眸中似乎是忆起了昨日我误闯他禁令一事。
“既然如此,那就站着吧。”淡淡的一语,他转眸重新回到了他的书案之上,提了笔,这一动作似乎要将我置之不理。
我微微低眸小心的看了他一眼,他面上深沉平静,侧面观来,沉静之下让我无法猜透他此时的心思。
时间在缓缓迈进,一柱香,二柱香……
只觉得天色越来越暗,屋里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总体来讲,我也不知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也可以说,我站在这到底站了多久。
我侧眸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笔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如果站着受罚是他惩罚我的一种方式,我只好认了。
更是奇怪的是,屋外也没有任何的动静,看着他杯里的茶水早己见底,也不见平日里一边伺候的雪儿姑娘进来奉茶添茶。
此时的我早己两脚僵硬起来,还好屋内燃着火炉,不然冷饿交加,我只怕也难逃过此劫。
平日里没有与他独处的机会,今日这般与他独处下来,他静得就好像不存在,但是无形之中又能感觉到他强大的气息围绕在我的身边,令我透不过气来,不敢出声,也不敢乱动。
正在我默默揣测着他的时候,他的右手伸开来了,触摸到茶杯的时候,想必感觉到了茶杯的分量,又缩回了手。
现下正是一个机会,我是否可以借此打破这分静得不存在的安静。
我伸手端起了他面前的茶杯,欲要添杯热茶过来,只可惜,杯落手中,双脚却不听使唤,双脚一麻,接着一软,失了重心,难堪的局面出现了。
我整个身子不偏不倚柔软的正巧落在了他的怀里,这要是换作旁人看来,还以为我也如那些风尘随意女子一般,以现媚来博取宠爱。
他竟稳稳的接住了我,却不语,也未将我推开,此时的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觉得身陷泥泞之中,浑身不自在,心乱如麻,完全已经到不知如何收场的地步。
我以最快的速度从他的怀里站了起来,面上有了灼热感,手中竟带着冷汗,慢慢的收紧裙边,羞涩的声音被我挤出了牙缝,“请,请爷恕罪。”
“何罪之有?自古以来,以现媚来博取君心的女人,并不少见。”
这种讽刺的话语就像一条刺藤在狠狠的抽着我的身子,更像被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还要来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