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让我谨记自己的话,那敢问灵贵人此时的所作所为又是否谨记了此时你的身份,我华蝶衣与你无亲无故,哪用得着你这堂堂的贵人来伺候照顾于我,这不更是惹人生疑么?灵馨,我这是在好心提醒你,不知好歹的人,我看倒是你自己。”
说完这些,我淡淡的看着她脸上的阴沉的怒色,忍着手上伤口传来的痛,抬手夺过她手中收紧的那碗汤药,大口大口喝着,一滴也不剩,而后我便将空着的汤碗递向她。
她面容阴沉的接过我手中的汤碗,冷笑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本宫总有一天会从你的手中夺回属于华蝶衣的这一切。”
我不屑她所说的每一字一句,只道:“让他来见我。”
她阴沉的面容微微一颤,瞬间即逝,重又笑起,“你口中的这个他,是指何人?驸马爷?还是……”
我淡淡一笑,接了她的话,“你知道我说的是何人?”
她未答我的话,微微抿了唇,起身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汤碗,回头看我之时,面上一丝得意之色。
“天齐现在与皇上正在商讨如何处治华丞相与皇后娘娘谋反篡位一事,不许任何人入内,本宫也爱莫能助。”
我心里微微一寒,终是取下额头的帕子扔在地上,侧身躺下道:“我累了,要休息了,灵贵人请回吧。”
“那本宫就不打扰齐王妃休息了,本宫先回宫了。”她笑着离开了,脚步声故意放得很重。
在她掀起珠帘之时,我翻了身,平躺着脑袋里开始胡思乱想。
我想到子亚哥哥被带走时,战天齐那冷漠带有肃杀之意的眼神,我再也无法安静的躺在这床榻之上。
我费力的撑着一丝气力从床榻之上掀被而起。
这才窜出两步,就闻推门而来的几名奴婢大叫了一声,“王妃,这是要去何处?”
“本宫的路你们也敢拦?”我冷冷的看向她们,随意取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
几名奴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其中一名奴婢回答道:“王妃恕罪,八爷有交代,在八爷没有回来之前,王妃不得踏出这详宁宫半步,否则我们这详宁宫的所有奴才都得死,请王妃开恩啊……”
随着这一声奴婢的请求声音,其他奴婢都恳求了起来。
“王妃开恩啊……”
我脑袋烫得一下就要炸开来,怒吼了一声,“都住口……”
顿时殿中奴婢都停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出。
我渐渐收回方才动怒的情绪,指着地上的一名奴婢道:“你,去叫宁玄朗来见本宫。”
“是。”
那名奴婢正欲起身,殿外响起了宁玄朗熟悉的声音,“不用叫了,我己经来了。”
宁玄朗的到来,所有的奴婢一同向他行礼,他只是扬了扬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
所有人都退下了,在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
我扑至他的面前,抓着他的手急切的问道:“子亚哥哥怎么样了?”
“你别急,他还活着。”他一把扶住我,伸手探上我的额头,忧心道:“你还在发烧!”
我拉下他探在我额头的手,摇头道:“不用管我,我没事,你告诉我,子亚哥哥可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眸中微带一丝愧疚之色,朝我摇头过后,手上一用力,将我横抱了起来,令我重躺回了床榻之上。
我不愿躺下,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字字恳求,“宁哥哥,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而且现在己成定局,留着他根本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威胁,你是知道,他只有八岁孩童的心智。”
他看着我,目中似是带上了一丝悯柔神情,缓缓开口,“丫头,你不是不懂,你这番说辞拿到文武百官面前根本无法替子亚脱罪。”
他说得没错,这般同情的说辞,放在谋反篡位及前朝后裔之上,我自己也想过根本无法替子亚哥哥开罪。
“就没有一点办法了么?”我愣忡着闪现泪光,紧握着他臂膀的手一点一点的松开。
“罪臣之子,又是前朝后裔,只能一死。”他眸中的悯柔复杂之色逾甚,伸手握住了我欲要从他臂膀之上滑落的手。
“那我也是罪臣之女,也是前朝后裔,为何不收押我?”我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
他叹息摇头,眸中一时之间藏着太多的情绪,只道:“你不同,你有齐王妃的身份,齐王己经跪在圣驾前一天一夜了,只为保你一条命,你此时不要再给他添乱了。”
“不……不……我都是将死之人,我还活着这几个月做什么?”我泪光闪闪的摇头,接着闭了闭眼。
此时的我己经想不到任何人可以相求了,我只能求他。
我反手紧紧的抓住了他,颤抖着声音求道:“宁哥哥我求你,让我替子亚哥哥去死,反正我命不久矣……”
“住口……”他冷冷的一声低斥打断了我的话。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我知道他为何会低斥的打断我的话,也知道自己或许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我真的乱了,乱得毫无办法,也只有在他的面前,我才敢显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我痛声哭了起来,我一直以为我会很坚强的面对这一切,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我只要想起昨日我的生母紧紧的拉着我的手求我护住子亚哥哥的那一幕,我就会乱了分寸。
我害怕自己会办不到,害怕自己会无能为力,害怕自己会亲眼看着自己的亲哥哥死在那无情的侩子手中。
他的手开始颤抖,抖得特别的厉害,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颤抖。
“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给过你选择,是你自己亲口对我说,只要战天齐死了,你也不会独活于世,我现在如你所愿,助了战天齐将你父亲击败,你现在竟然还要去死?”
我洒泪摇头,己是语无伦次,“不是的,不是的,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想子亚哥哥死,更不想天齐有事,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我觉得我己入癫疯状态,内心所有的情绪一拥而上,就像洪潮一般向我滚滚而来,我挡也挡不住。
他拥住了我,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声声悲痛心疼的唤着我,“丫头……”
他的声声丫头,让我明白,他只想替我分担此刻的痛。
我也明白,他在极力的保全我,我不是看不出来。
只是,却不知道,他为我,如我所愿所做的一切,到底哪一种才是真正的保全我。
我僵在他的怀里,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不要再去颤抖,睁开泪眸的那一瞬间,我淡然且又坚定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不管如何?只要子亚哥哥活着一天,我就有希望将子亚哥哥救出来,我不能放弃,不能……”
他抱着我的手一顿,压重了声音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抬眸直直看进他的眼底,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道:“我答应过子亚哥哥,我会用生命去保护他,我就一定要做到……”
他怔然的看着我不语,我从他的怀里抽回了自己的身子。
他僵了下,却终究只是慢慢松开。
突然珠帘下一道身影暗沉的低斥了一声,“你什么也不许做。”
闻声望去,泪眸之中是战天齐一脸冷漠的身影。
随着手上一松,宁玄朗放开了紧握着我的手,从榻间起了身。
我不知战天齐站在珠帘站了多久,可我从他的眸中看得出,他此时的眼神有太多的情绪在翻腾。
宁玄朗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向战天齐,停顿了一下,只交代一句话。
“好好照顾她,她现在还发着烧。”
战天齐向宁玄朗点了点头。
宁玄朗离开了,殿门也被关了起来。
此时的我与战天齐谁也没先开口。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安静得令我发抖。
我不想再承受这样的沉默,掀被下床,恰巧一个不稳,坐落在了地上。
冰凉的地板浸入我的身心,令我滚烫的身子有了一丝舒解。
他第一次没有因为我的失足而过来扶住我,而是眼睁睁的看着我跌坐在冰冷的地上而无动于衷。
这也许就是我与他之间己经存在的一道永远都跨不过去的鸿沟。
他不动,我亦不动,坐在冰凉的地上,头靠着榻侧,恍恍惚惚良久。
“地上凉,你还在发烧,先起来。”他终于开口与我说话了,向前来欲要搀扶起我。
我不让,别扭着身子,低斥了一声,“你不要碰我。”
他顿住,弯腰在我身侧,欲要扶起我的手悬在我的手臂外侧。
半响,他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只道:“好,我不碰你,你先起来,我们说会儿话。”
“就让我坐在这里吧。”我没有看他,只叹了一声。
“不行,你身子不好,别再固执了。”他虽不敢向我靠近,却让带着情绪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转眸直直的看向他,扬了声音问道:“到底是谁在固执?我说我要坐在这里。”
他的面容越来越阴沉,记忆之中似乎是我第一次这般带着太多情绪的扬声与他说话。
我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因情绪纷乱的失常,连忙收回了眸光,不再看他。
良久,他微微压低了声音,向我迈近了一步,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陪你。”
他的气息沉重的飘在我的耳边。
我知道他在看我,而我却不想看他。
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自己的内心的情绪开始一点一点的平静了下来。
我终是平静的向他问出了口,“这就是你让我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结果?”
“我知道你会做不到,所以我告诉自己此战我不能输,绝不能输。”他的声音依旧那般低沉,还带着无尽的痛意。
听到这个输字,我的心又开始无法平静。
我深吸了口气,转眸看向他,一字一句开了口。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心里想着你能够赢,也想着要去守护那些迟来的亲情,我不想你为难,可我也不想子亚哥哥死,他是我亲哥哥,纵然父亲放了错,纵然我们是前朝后裔,可我们是无辜的,从一开始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在我们的身世当中竟还埋藏着这些国恨家仇,我们从未想过要去威胁这战国的天下。”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紧了紧后又顿了一下,接着开口,“至于其他的人,我己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向他摇头,“不,子亚哥哥不是其他人,他是我的亲哥哥,他是我……”
“以后他就不会是了。”他匆匆打断了我的话。
我的心猛然一怔,这一刻,他眸中无情冷血让我内心对他绝望透底。
“你真狠心如此对我?”我从他的手中抽回了手,他先是一紧,不肯放开,可我依旧挣扎想要抽回,他便没有再坚持,缓缓的放开了我的手,无力的叹息了一声,“我只要留住你。”
我看着他的双眼,冷冷的含痛一笑,“你留不住我,我也快死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眸光坚定且又带着杀戮。
我摇头冷笑,终于将那些埋藏心底的话说出了口,“你不知道,我体内中了掌毒,大限就在今年腊月,若是我要活着,我就必须履行一年之约,回到北漠傲恒的身边,方能保住这条命。”
当我说出这些话时,他的眸中没有任何的变化,听到我要死的消息,他竟如此冷静。
“你为何如此冷静?”我问道。
他微微转了眸,低沉答话,“因为此事我己知晓。”
我心下又是一怔,却不知为何?他知道我快死的消息,我的心己经没有先前那般痛了。
我伸手抚上了他的手,满目恳求他,“求你让我代子亚哥哥去死,你一定要帮我。”
他双眸颤抖挣扎的看着我,有掩不住的悲痛与凄凉,最后他从我的手中抽回了手,只道四个字。
“我做不到。”
我怔然低眸,泪水再次夺眶而出,疲惫的闭了闭眼,睁眸哽咽一语,“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他应我的话起了身,弯腰将我抱起,冷凛的看着我的眼睛,“我先抱你回榻上,我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