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边的弧度稍稍拉长,眸光忽而转目看我,泪痕再现。
“他一开始根本是不爱你的,一点都不在意,我入府在你新婚之上刺杀你,可他为护我,可以置你不顾,洞房不入,归宁之礼可免,还将你圈禁于府中,甚至为了我还可以挡下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巴掌,他的心里分明是没有你,所以我那时候甚至觉得,上天真的是公平的,纵然天齐不爱我,他也可以为了我去无视冷落自己的王妃,我比起你这个空有其名的齐王妃要幸运得多,至少在旁人的眼里,我纳兰珞是他可以用生命去守护的女人……可是,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对你日久生情?我不敢相信,他的心里一直都住着一个人,你又怎会在这短短的日子里走进他的心里,我这么多年都未做到的事情,你又怎会做到?我……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纳兰珞的话直入我的心中,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也从未想过这些。
随着她的话一遍又一遍的闪过成亲之时,战天齐对我的冷淡,无视,试探,无情。
我甚至以为,他心里住的那个人就是眼前的纳兰珞,可为何纳兰珞会说不是,而是另有其人。
从头到尾难道都是我错了?
可笑至极,我竟为了纳兰珞尝尽苦楚,尝尽忌妒,尝尽每夜难以入眠的心酸。
到头来,这个人竟然不是她。
纵然心里情绪开始泛滥,可我依旧若无其事的看着她,“所以姑娘处处刁难于我,处处陷害于我,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名节来编织谎言让我知难而退,甚至还利用府里的雪儿联合李安全太医在我药中动手脚,让我永远也醒不过来。”
她冷笑泛起,点头承认,满目绝。
“没错,那一次你冰嬉落水,他竟跳入冰水之中不顾自己性命安危的将你救了出来,我还一直骗自己,是因为你父亲手中的兵权,是因为你不能死在他的府中,他才会下水救你,可再一次,他在密林之中为你挡剑,只剩下半条命的时候,他还拉着我的手,让我不要伤你,那一刻,我的心痛了,可我还是固执的说服自己,不让自己去相信,他对你生了情意,直到宫中,那一****鼓起了勇气,不顾一切的想要成为他的女人,甚至还给他下了药,可他宁愿咬破牙,也不肯要我,我心灰意冷,只能从皇后娘娘处着手,让她将我赐给他,可皇后娘娘也不帮我,我本以为自己己经彻底输了,可结果让我发现了你与他的圆房是假,我便又动了心思,让雪儿截住他寄回府中的家书,还故意在众人面前羞辱于你,甚至不惜自己的名节来说谎骗你,好让你知难而退,可我唯一没有想到就是,那日假圆房的真相竟然是他不愿委屈你,强迫你,他只想你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妻子,我再也找不到理由骗自己了,所以只能借机让你永远醒不过来,这样,你就再也无法将他从我的身边夺走了。”
她字字道来,就像刀子扎在我的心头,让我的思绪不受控制的开始飘远。
冰之之中,我放弃了挣扎,安心面临着那死亡的黑暗。
直到他的面容越来越逼近,我才敢睁开眼。
我的心思竟然与纳兰珞如出一致。
我也一直以为他只是不想我死在他的府中,他只是不想因此与我父亲决裂,从而失去父亲手中的兵权。
继而再回密林之中。
明明他知道我为了战天麟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
明明他知道那是战天麟设下的一个圈套,可他还是不顾一切的往里跳,不顾一切的救下了我。
我甚至还以为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在那时起,我分明己经感觉到了他的心在向我靠近。
可是若即若离,若隐若现,忽冷忽热,忽远忽近,根本就看不真切。
圆房一事也是我错了,多可笑,我在意了那么久,竟然不知他所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心里有我。
如今得知了这一切,我是不是应该高兴,应该释怀,应该重新认识他的心。
可是为何,心底的情绪那样复杂,有太深太沉的悲哀,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回想起的一切,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还有纳兰珞,她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她不是应该保留这些秘密,一直让我误会,一真让我痛苦么?
“今日……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我深吸了口气问道。
她面容微微怔了怔,随即自嘲的笑了起来。
“因为我想告诉你,你比我成功,你得到了他的心,还让他忘记了心里的那个人,我这么多年所有的付出都将付之东流,往后再也威胁不到你了,在你的心里,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些么?”
“他心里的那个人?”我拧眉接着反问。
不期意的想起了晴儿那日在北漠之时外露的一句话,难道睛儿对这些也知情?
“如今你己经得到了他的心,他心里的那个人己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你要相信他,至于府里的杨夫人,确实让我很意外,其实凭我心里对你的恨意,我应该高兴才对,我虽不能对你造成威胁,但如今己有人来接替我,其实今日与你一见,并不是单单只想向你道出我往日里的那些罪行,我还想告诉你,天齐的心大,可以容得下你,自然也能容得下其他女人,他可以为了你放弃多年的心中所爱,自然也会为了其他女人将你遗忘。”纳兰珞眸中乍现一丝寒意,唇边的弧度也越来越冷。
我的心因她的话猛然间如刀绞一般的痛,这才是她想要告诉我这些的真正原因,她依旧未死心。
我微微将收紧的手指舒展开来,淡然的端起了手边的茶水,对着她冷冷一笑。
“姑娘不就是想看着我从云端跌至深渊的那一天么?我如今也有一句话想对姑娘说,谢谢你的忠告,我会时刻将姑娘的话铭记在心。”
她没有再说话,眸中的冷意也渐渐飘远,眸中己被一丝水雾弥漫。
闭眼之时,眼角的两行清泪再也止不住。
我也没有再说话,深深吸气,一下,两下,却终究只是颓然的闭眼,静默的陷入黑暗之中。
我误会了战天齐,也误会他的心。
我内心自嘲,小姨的话一点都没错,她说我虽拥有一个玲珑心,却从来没有利用这颗玲珑心认真的去看待过一个人。
战天麟如此,华蝶心如此,灵馨如此,就连战天齐也如此。
回想起那些日子我为了战天麟对他造成的伤害。
我也终于明白,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强调,我是他的女人。
多么傻?竟然连这种话意思我都未弄明白。
说什么妻子,说什么举案齐眉,说什么伴君侧。
我有何资格说这些,期盼这些,拥有这些,忌妒这些……
“你不想知道,为何天齐会这般护着我么?”纳兰珞带着酸楚的声音打断了我心底所有的思绪。
我微微回眸,对上她腥红的眸子,低声开了口,“他说,你救过他的命。”
她又自嘲一笑,眸中一泪水如珠串般落下,连声音也止不住的颤抖。
“看来……我早就……早就输给了你。”
她美丽的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矛盾而复杂的神色,强自闭了闭眼。
待她再睁开时,她己转向窗外的苍茫天际,唇角微微的勾着,极缓极缓的开了口,声音听来遥远而苦涩。
“我与天齐初见是在五岁那年,父亲入宫就职太医令一职,圣眷正浓,而我自小跟在父亲身边学医,也有不少可以入宫的机会,我记得我因追一只受伤的兔子误入了冷宫,兔子没寻着,却让我听到了哭声,是天齐的母妃,静妃娘娘哭着在求一名太监,让那名太监去请太医替天齐治病,而那名太监丝毫没有将这名失宠的静妃娘娘放在眼里,还出言侮辱她,我一气之下,便冲了上去,还以一种花粉之毒恶惩了那名太监,而后我才得知,天齐并非是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我拧眉呢喃道,心底又在隐隐犯痛。
她抹泪点头,“是被人所害,而且还是剧毒。”
我回想起儿时在宫中的种种,心念一转,想起战天齐那日在静思阁的话,不敢相信的相问。
“当时的爷只不过是一个冷宫之中的皇子,年龄不过十岁,对宫中之人毫无影响,宫中甚至无人知晓有他的存在,又有何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她微微低了眸,低吟后,终是向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知那剧毒产自西域,而且也不知他从何处染上了那么重的寒气,剧毒加上他体内的寒气过甚,我当时只有五岁,根本就无从下手,静妃娘娘又不许我告诉任何人天齐中毒一事,我也无法向父亲求救,而且依父亲自保的性子,定不会去招惹后宫之中的是非,所以我只能选择一种最威胁的办法。”
她说到这时,喉间一阵哽咽没有再说下去,我心里己明确她口中最威胁的办法是什么?
“如若我没有猜错,姑娘自行服毒,而后再让纳兰太医为你根治,从纳兰太医身上寻找解毒之法。”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么大胆,当时我只有五岁,我就是不想他有事,我只想救他,甚至连死也不怕。”她话语急切,悲痛,眸中落漠冷绝,却仍带着对战天齐不舍的情意。
我抬眸看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底的冷,不受控制的蔓延四肢百骸。
她又抹了一把泪,深深的吸了口气。
“后来,天齐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王爷,我知道,他把我宠在身边,只是想还当年我对他的救命之恩,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那日,我故意去你园中折梅,我就是想看看,他为了你会如何待我?结果可笑至极,他竟然拨出了匕首,说要还我一命,让我不要再做伤害你的事,我知道,他己知我在你药中动了手脚,可他却不能拿我怎么样,毕竟在他的心里,他一直都觉得这条命是我不顾自己的性命换来的,可他却又不能爱我,他觉得愧疚于我,可他又不忍你受到伤害,所以他只能选择伤害自己。”
我闭上眼,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唇边想要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突然她狠狠的抓住了我的手,“华蝶衣,你到底有什么好?为何他会爱上你,而不是我?”
我猛然睁眸,她苍白了脸,狠狠的咬了唇,眸中满是颤抖。
直到我看到她唇边溢出来的鲜血。
我惊痛的一唤,“珞儿……”
她眸中猛的一颤,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会如此失常,漠然的松开了我的手。
唇边的鲜血流至下颌,她丝毫不顾,只是起身挨着步子一步一步走至榻前。
一动不动的蜷缩在床榻之上,背对于我,带着清冷的声音赶我走。
“我不需要你来同情我,你也无须担忧我会做傻事,我会好好的活着,三日后,我会嫁给天睿,至少这样,我在天齐的心里还能保留当年那个不惜自己性命为他求得解药的纳兰珞,你走吧,我累了……”
心里揣着纳兰珞的那些话,还有那阵阵心酸的哭声,我与五嫂一同迈出了纳兰府。
这才刚迈出府,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冬日的阳光斜斜照下来,给他冷峻如削的侧颜笼上淡淡光晕。
“哟,八弟这是来接蝶衣么?”五嫂带笑的说道,还拉着我几步靠近他。
而我却不敢抬头看他。
“五嫂。”他低沉一唤。
五嫂又拉了拉我的衣袖,见我仍不抬头,她有些无奈且带着为难的笑了笑。
“八弟就无须多礼,也好,你来了,那我就不用送蝶衣回齐王府了,我家景儿都好一会儿不见我这个母妃了,我就先走了一步了。”
五嫂走后,就这样与他面对面的站着,只觉得数日未见,倒显得有了一丝尴尬,还是因为方才纳兰珞的那些话,那些真相,让我始终无法抬眸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