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眸中分明见了泪,可始是没有掉下来,将脸埋入他的胸膛之上,哽咽的说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他的指尖轻轻挑起了我的下颌,我从他的胸膛之上抽出脸来看向他,他的那眸子便无比清晰地映入我的眸底,直沉我心。
他说,“我不怪你,从来都没有,相信我。”
他的眸中迷恍忧伤,却带着令我心安的笑意。
我咬了下唇,伸手再次投入他的怀里,紧紧的圈住了他的腰间,越来越紧,甚至一刻也不想放开。
这样的拥抱持续了半响,他便牵着我将整个屋子都细细的看了一遍,而后并肩坐在一起。
他说这个位置能看到天空中最亮的一颗心和那轮时而圆时而缺的明月。
他还告诉我,这静思阁的每一件物品都是母妃曾在冷宫之中用过的。
建府之时他便让人从冷宫搬了出来,如今他也只有在这静思阁才能感受到母妃的存在,也只有这静思阁才能让他记住那些年在冷宫所受的苦。
他说起这些时,声音宛若断了的丝弦,哑哑的,沉沉的。
我知道他的心在痛,而且也带着我的心一起在痛。
就这样与他肩并肩看着天上的明月与最亮的那颗心,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我的梦中。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这美好的一刻。
“莫非我与爷之间的种种,就是冥冥之中的上天注定。”我靠在他的肩头望着那轮明月呢喃了一句。
他的肩头微微一动,半响后,他低沉的声音传来,“从一开始,我以为你死了,冷宫有人告诉我,你父亲为了自保忍痛割爱,带人将魏氏一族全员捕杀,魏氏男子全己判死刑斩首在武门外,女子便受流放之罪,而你也死在你父亲的剑下。”
他的话刚落,我的心狠狠的抽触一番,从他的肩头移开来。
他也看向我,眸中有我浮动的影子。
我看着自己的影子,唇边凄美的一笑,“死的人不是我,是真正的华蝶衣,华府的四小姐,她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只可惜她的命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自己。”
他眸光紧紧锁住了我的全部心神,唇边也染一丝浅笑,“这些我也是从你那日醉酒,酒后乱言之中知道了你的身份,你是月牙儿。”
月牙儿,我心中一愣,问道:“爷知我乳名?”
他深邃的眸中一瞬间竟多了一丝情绪,浅浅的一道光亮缓缓划过他的眼底。
当我想从他眸中读出答案之时,他却抿唇转了眸,眸光重回那一轮明月之上,而说出口的话却是答非所问。
“这个禁地确实是为珞儿所设,那日大婚珞儿行刺于你,受了九弟一剑,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将她带往这静思阁,自那以后这静思阁就成了你们口中的禁地,而她那日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静思阁中。”
虽然还未从他方才那一丝眸光之中恍过神来,可他的话我却是收入了耳中,也撞进了心里。
“爷为何要与我解释这些?”我微微一问。
“因为你在意。”他淡然一笑,伸手将我的头扳至他的肩头之上。
我不语,只是静静的靠在他肩头。
他说出了我的心思,我是在意的,从纳兰珞带我进入这静思阁之中,我就开始在意了。
只是一直强压在内心深处,直到那日华府,我眼前闪过这个强烈的念头。
现在知道这一切,知道了他为何在我提及静妃娘娘会性情大变?
为何他会语出痛恨小姨,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存在。
“折梅与投毒之事你心中还存有气?”他微微耸了耸肩头,似乎看出了我方才的沉默。
“爷剁了人家的手,那也是为我出了气。”我淡淡一笑,却带着另外一丝深意。
我欲要离开他的肩头,却又让他伸手压下,手上一紧,他握住了我的手贴到他的胸口。
“珞儿救过我的性命,我也曾许诺过要还她救命之恩,这些年我便宠她,护她,只要是她所求,我都会如她所愿,这事情上你是受了委屈,就当是为了我,可好?”
我没有再多说,其实心里还是想要问出他对纳兰珞的真正的情意。
可由于不敢,终是提至喉间的话却在出口之时化作了另外三个字,“听爷的。”
他俯下脸庞,炙热的唇自我的额角落下,接着便落入了我的眉眼,直至唇舌相触狂野热情。
静思阁一******缠绵后,便迎来了三日后战天齐奉命围剿虎头山的一干匪徒,当然身边也带上了宁玄朗。
我站在阁楼之上目送他们离开,眸光微动之时,我看到了一抹清瘦的紫衣身影。
一只彩蝶金钗在寒风之中颤颤晃动着,有些刺眼,这样的角度看上去,白腻如脂的面容之上,唇绛微抿,丝丝不舍外露。
“见过紫罗公主。”我向她行了礼。
她转身之时,轻轻放下额前面沙,扬了扬手,“不必多礼。”
虽然面沙挡住了那不舍的情愫,可我依旧能感受到她对宁玄朗的心。
明明心里想着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莫名却因为种种原因让我不敢再去想,终究小姨的话,宁玄朗的笑,一直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
我起身微微一笑,劝慰道:“八爷的军队己走远,公主身子要紧,这阁楼风大,不宜久站。”
“多谢你提醒,本宫先走一步了。”她冷冷一言,这样清冷的身子从我身边一跃而过,竟让我也觉得生生的冷。
我还记得儿时她只对我一人笑,我有时戏弄于她,她从不会对我冷言冷语,倒是与我更加亲密。
而如今,只怕她早己不记得了那个常常逗她笑的月牙儿。
走在回府的路上,我闲马车内烦闷,便让云雀掀起了帘子。
这样不仅可以看到那暖阳下的人们的喜怒哀乐,还可以感染着这街上的气息。
“小姐,是夫人?”突然云雀惊叫出声还指着街道之上的一抹身影。
“娘亲?”我自云雀手指的方向望去,却根本没有见到云雀口中的夫人。
“云雀,哪里有娘亲,莫不是你看错了。”我轻轻一叹,收回了眸光。
云雀回眸,眸中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帘子,挠了挠后脑勺,口里还一边呢喃着道:“方才夫人分明是在那的,为何走得如此匆匆,这是要去哪里?而且身边连个下人都未带。”
我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道:“定是你看错了,娘亲离府又岂会连一个下人都不带在身边?”
她想了半响,终是向我点了点头,“小姐说得对,府里的静嬷嬷从不离夫人身边半步,方才那人又怎会是夫人呢?应当是我看错了,不过方才那人还真像夫人。”
见她一脸恍然大悟,倒令我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了,我让你办的事,你可办好了?”
她抿了抿唇答道:“小姐交代的事我岂有不办的道理,只不过那雪儿姑娘怕是真的疯了,我都没靠近,就让她胡乱丢了一身的烂菜叶。”
听她这般道来,那雪儿的疯病更应当确认了。
“找大夫看过了么?”我接着问道。
云雀长长一叹,抚着下颌满眸怨气的答道:“根本就没法看,大夫都难靠近她,她要么就对人砸东西,要么就咬人,请来的大夫都让她吓跑了,我昨儿个还差点让她咬了一口。”
连大夫都不让靠近,此人倒令我又生了几分疑心。
我微微闭了眼,低沉的叮嘱道:“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让人多多留意些,她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什么事情没见过,单单几个手指就吓疯了,这样的胆子,她就不会想着去杀人。”
“小姐这话是何意?”云雀不解的追问道。
我微微睁了眼,面上淡然一笑,“这你就不用管了,这些日子让人好好的留意她,她若真是疯了,那这事情就好办了,她若不是真疯,这样的女人对我们来说自然就是防不甚防。”
“哦。”云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我本不应当将心思放在一名小小的奴婢身上的,只不过她如若是假疯,此人的心思倒令我有了兴趣。
正在我欲要重新合眼休整之时,身子一阵晃动,马蹄声落,耳边却传来了阵阵咒骂的声音。
“小四,今儿个又怎么了?”云雀掀帘一看。
我也睁了眸,细听之下,好像是有人在打架,而后围观指指点点的人也不少,总之耳边竟是阵阵杂碎的吵闹声。
“九爷?”云雀突然一声惊呼,令我心头一紧,接着她便急切的向我扬了扬手,慌乱的道:“小姐,是九爷,九爷像是喝醉了,那些人怎能打九爷?”
什么?
我起身顺着云雀指的方向望去,围观的人挡了里面的动静,只听见吃痛的声音与那殴打之人的狠唳声。
细一看,那人缝之中倒真让我看到了战天睿那张俊朗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快下去看看。”我连忙下了马车。
走近一看,怡红院三个大字撞入我的眼中。
在云雀的开道之下,我见那人正要向地上烂醉如泥的战天睿踢去时,我怒喝了一声,“住手。”
因我一声怒喝,所有人的眸光都投向了我。
那满头大汗的胡渣男子收回了脚,还带着讥讽的笑意说道:“哟,这小娘子莫非是来寻这地上负心汉的?”
我无视他那张嘴脸,更加无视他的话,俯身将地上的战天睿轻轻的扶了起来,一股浓郁的酒味直入我的鼻尖,呛得我拧紧了眉。
身边的云雀怒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如此猖狂,你们可知道他是何人?”
“云雀……”我低斥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而后向她使了使眼色。
若是真让她说出了战天睿的身份,只怕明日早朝这般笑话便会传至朝臣的口中。
堂堂的睿王爷醉至风尘之地,还让人殴打成伤,定会惹来龙颜大怒,那战天睿又该如何自处?
云雀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抿唇没有再说下去,替我扶起地上的战天睿,一边帮他擦拭着身上的灰土。
我抬眸静静的看了一眼那满脸胡渣之人,联想到此处是风尘之地,这名男子应当是这怡红院的人。
我在心底细细琢磨了一番,得赶紧带战天睿离开此地才是。
“敢问这位大哥,为何要出手伤人?”我轻言一问。
“不是我说你,你这如花似玉的脸蛋怎就管不住自家的男人,竟还让他跑到了外面来喝花酒,这也就算了,喝了酒,睡了人家姑娘还不给钱,打他一顿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了。”满脸胡渣之人一副饶有兴趣,洋洋得意的模样。
原来是战天睿喝了花酒不给钱,这不是招打么?
无奈之下,我只能替他还了这钱才行。
“他欠你们多少钱,我来给。”
我的话刚落,那名男子眸光一亮,便扬起了笑声,“哟,你这小娘子还真同情达理,也难怪看不住自家的男人,你家男人昨夜一共喝了三百两银子的花酒。”
我心下一叹,看了一眼怀中酩酊大醉的战天睿,出声一唤,“云雀……”
云雀拧了眉,似有些为难的小声说道:“小姐,咱们身上可没那么多钱?”
这可如何是好,只能细想着身上可有值钱之物,眸光偏向腰间的玉佩。
这块玉佩代表了华家小姐的身份,虽然上面刻着是一个衣字,是真正的华蝶衣之物,可毕竟也跟了我这么多年,难免有些不舍,可如今也只能这般办了。
我将怀中的战天睿让身边的小四扶着,从腰间扯下玉佩递至那名男子面前,道:“这枚玉佩大哥看着可还满意?”
祖传玉佩当然能入这般势利之人的眼,区区的三百两争子,只怕三千两也买不到这块玉佩。
男子眸中开始发亮,连忙伸手接过我手中的玉佩,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惊叹道:“哟,这可是上乘货色,一看小娘子就是富贵人家,成,就这玉佩了,你们赶紧把他带走吧,别在这给我生晦气。”
随着这名男子的转身离去,围观的众人也开始指点而散。
我无奈的看了一眼还不见半点清醒的战天睿,一丝恼意袭上胸口,却又只能扬手让小四将他带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