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她有些慌乱的收拾着殿内的一处角落里,还故意将殿门稍稍留了一条可以清楚看到殿外动静的门缝,时不时的往那门缝里瞧了瞧,怕是被我发现,所以还时不时朝我这边看看。
这样一来,我便知这丫头心里有鬼,我却没有刻意去拆穿她,仍是静静的看着手里的书卷。
过了半响,我翻了一页书,突然想起了许久不见了春兰的身影,好像人用膳过后就不见了她。
我的心里觉着有些奇怪,便又扬了声音问道:“云雀,你可知春兰去哪了?用过晚膳就没见她人影,这丫头来自民间,府里的有些事情她还不懂,你平日得多教教她。”
“小姐放心吧,我会的。”她心不在焉的一句话便回复了我。
我无心理会她,仍是投眸至书卷当中。
半响后,我伸手探去手边的茶时,茶杯里都己空,心里一恼,欲要叫唤云雀之时,恰巧又见她往殿外看着什么,那神情似乎越来越急切。
我微微放下手中的书卷,起了身,端着手里的空杯一步一步的走向她。
她仍是往外探着,丝毫没有察觉到我己来到了她的身边,我也顺着她的眸光往外看了看。
殿外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只听见几阵寒风吹过树梢发出呼呼的声音。
“你到底在看什么?”我心里一叹。
“小姐……”她被我吓了一跳,瞬间脸都白了。
我看着她心里又恼又叹,“你今儿个是怎么了?一晚上都见你心不在焉的,我这儿茶水没了,也不知为我添一下,春兰至今也不见人影,看来我是真的宠坏了你们。”
“小姐恕罪。”云雀低着眸,一眼都不敢看我,轻轻的从我手中接过茶杯。
我就算心里烦闷,恼怒,终是对她不忍说重话,轻轻扬了扬手,“快去吧。”
她朝我点了点头,便转身拉开了门,迈出殿外,欲要替我带上门时,被我伸手阻止了。
她亦是明白我的意思,转身便隐入了一丝黑暗之中。
我倚靠在殿门口,面对殿外漆黑的一片,试想着几个念头,也学着云雀的几个角度,想要知道云雀到底在看什么?可到最后的结果,我是什么都没看见。
心下一叹,寒风有些刺骨,手上微微用力,想要关上殿门,突然眼前一闪,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春兰。
可春兰似乎看到了我开始慌乱了起来,转身便要绕道而去。
“春兰……”我又重新拉开了殿门,扬声唤了她一声。
她隐在黑暗里似乎有些无奈,只好一步一步向我走了过来,朝我微微福了福身子,“小姐。”
见她一脸冻得通红,额头之上还飘着几丝霜雾,身子也在止不住的冷得发抖,心里实在不忍,便伸手将她拉了进来。
看着她一边在炭火前烤着身子,一边还带着有些异样的眼神,时不时的瞟瞟我。
这俩人也太让我感到不适了,一个心不在焉的伺候在我身边,一个消失不见人影,好不容易见到了,却还要慌乱的躲着我,我料想这俩丫头定是有事瞒着我。
我轻轻的抬手捂上她那双冻得紫红的耳朵,想利用手上的温暖替她捂热,声音稍稍放柔了些,“我方才还在与云雀说起你,不知你去了何处?用过膳就不见了你的身影,如今又见你跌跌撞撞的,还见了我扭头就躲,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为何要躲我?”
春兰面色稍稍一怔,冻得通红的脸此时刷的一下白了,抬起眸看着我,唯唯喏喏的答道:“我方才……因为身子挨冻,所以,所以想先回房间添件衣裳,而后再来伺候小姐,没想到让小姐一声伴住了脚。”
自然知道她话中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我从她的耳朵之上收回了手,轻轻一叹,“那你倒说说,方才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你是去了何处?”
她又一愣,不敢再看我的眼,垂了眸,启了唇小声禀道:“我……”
她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我心里一丝恼意而生,欲要说什么的时候,殿外的门响了。
云雀端着茶推门而入,还出声替眼前的春兰圆了话,“是膳房的王嬷嬷将春兰叫了去,听说是膳房里正好在准备一道北方的菜式,听说春兰是来自北方,所以王嬷嬷便让春兰去帮了会儿忙,方才是云雀忘了向小姐禀告这事,小姐要责怪就责怪云雀吧!”
“是这样?”我看着眼前的春兰反问道。
春兰微微抬眸,抿了抿唇答道:“是,就是这样。”
我转眸不再看春兰,伸手轻轻的接过云雀端来茶,重回书案前,小抿了口热茶,而后深深的看了眼前的俩人一眼,俩人都低着眸。
这俩人的心思我极其的了解,她们心里有事,还刻意串通起来瞒着我,一个胆小,一个莽撞,虽然心里在打着小如意算盘,可终究瞒不过我的眼睛。
我放下手中的茶,长叹了一声,“行了,都别候在这了,我还要看会儿书,你们俩个都退至殿外去。”
“是,小姐。”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便匆匆的退至了殿外。
听见门被她们轻轻的带上后,我便也随着起了身,放轻了步子一步一步走向殿门口,而她们的声音终是如我所料的传来。
“云雀姐姐,方才吓死我了。”春兰声音中带着慌乱无措。
云雀虚的一声,踮脚探头望了望殿里。
我一察觉便侧身躲在墙后,刚好那个位置不易让云雀那双眼睛所发现。
“小点声,小姐还在里面呢?怎么样了?那珞儿姑娘走了么?”
听云雀这么一问,我倒让她的话给怔住了,原来是府里来了不速之客,这俩人却还一直瞒着我。
“没有。”春兰的声音稍稍低沉了些。
“这女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都夜深了,她怎么还在爷的殿中?”云雀明显带了怒气。
随着便是春兰一叹,“我也不知道,书香殿的门一直都是关着的,雪儿姑娘守在门外,我也没法靠近,我只是听传膳的奴婢说,说爷今日整整一天都是陪着珞儿姑娘,就连用膳也是传至书香殿中用的,如今夜深了,还不见珞儿姑娘从爷的殿中出来,只怕今夜珞儿姑娘要在爷殿中过夜了。”
过夜,两个字贯入我的脑中,我手上微微一怔,“啪……”的一声,手中的书卷竟在我内心揪紧之时落在了地上。
随着便是门被殿外的俩人推开,一个个面容失色的看着我,“小姐……”
我弯腰拾起方才心怔掉下的书卷,转了身不再看她们,便几步重回了书案前。
半响后,俩人还呆愣怔在原地,一个个都拧紧了双手,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们俩都过来。”我低斥了一声。
她们俩慢腾腾地挪步过来,抬了眸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嘴里嗫嚅,“小姐……”
我横了眸看了她们一眼,面色一整,不悦道:“今晚你们俩人就是因为珞儿姑娘在爷的殿中迟迟没有离开而失常么?”
她们俩一惊跪下,脸颊蓦地犯白。
云雀稍稍看了我一眼,开口小声道:“小姐,我们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怕你知道了心里不悦,所以一直不敢提起。”
我淡淡的转了眸,声音渐渐无温,“珞儿姑娘来了府中一整天了?”
“是。”云雀极小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爷一直都在陪着她?”我继续平淡的向她们俩问道。
这下,她们俩没有马上的回答,似乎相互看一眼,是春兰一个字极小的传来,“是。”
我拧眉内心一叹,微微收紧指尖,昨夜那床榻之上的美好与心安一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顿了半响,终是起身上前将她们俩扶起,放柔了声音慢慢道:“我明白你们的心思,往后不要这样了,如果你们俩还有事一直瞒着我,那我岂不是在这府中真的就孤掌难鸣了。”
“小姐,我们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云雀的声音分明己见哽咽,连身边的春兰也红了眼睛。
我的心微微一痛,将她们俩的手握在手心,紧了紧,“你们俩是我在这府中最信任的人,往后不管什么事,你们都不许瞒我,否则,我的身边也留不得你们。”
“是,我们知错了。”俩人泪光盈盈的看着我。
我没有再多说下去,从她们的手上收回了手,重回了案前,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大口,却还是压抵不住内心那翻腾的情绪。
只要一想到战天齐现在与纳兰珞共处一室,再想到方才春兰口中的那两个字,我的心一阵冰凉袭上。
一瞬间竟坐立不安,只觉得胸口憋得慌,心里隐隐发苦。
“其实小姐也不必放在心上,我看得出爷这次从北漠回来是有所改变的,前些日子,珞儿姑娘每回来府中,爷都闭门不见,还有好几次珞儿姑娘忍不住在府中哭闹了起来,爷也未出门与她相见,可不知这次又为何整整一天都陪着珞儿姑娘,我想肯定是那珞儿姑娘不知羞耻一直缠着爷。”
云雀好心相劝,却令我更加心里苦涩。
我深吸了口气,朝着她们扬了扬手,“好了,我不想再听下去了,夜深了,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都下去睡吧。”
我起身便转入了内室之中,仰身倒塌,慢慢闭上了眼。
她们俩见状,也不再多说,帮我吹暗了几盏灯,只留下了两盏较暗的灯给我留夜,而后似猫一般地悄无声息蹑脚走了出去,轻轻关了门。
而此时的我在这寂静之中,极力的想让自己进入睡眠之中,可似乎不能如我所愿。
常游走在半醒半梦的迷糊中,脑海里面翻来覆去的,还带着窒息感。
不知自己是不是因为孤独而如此,还是因为春兰与云雀的话一直耿耿于怀。
这样的时刻,偏偏我脑海里出现的不是其他东西,而是战天齐那沉稳冷敛的容颜,有时含怒含恼的,有时含笑含痛,有时更是难以分清他的面容变化。
可是无论哪种神情,哪种变化,居然无一例外地都能轻易触动我的心弦。
一时想得我既悲又酸,既苦又痛,竟然还不时总在眼前幻现着战天齐与纳兰珞之间亲密无间的样子。
我的心底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一次我为何会这般在意。
是因为得知纳兰珞想要谋害我,我对她起了厌恶之心。
还是因为我的心似乎早己全都倾注在战天齐的身上,心里私心,忌妒也越来越浓烈。
这样的思绪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我也伴着这些思绪开始浅浅进入睡眠之中。
突然耳边只闻殿门“咯吱”一响,随即有嗖嗖的冷风吹入殿中,还渐渐吹起了我的床缦,其中的一盏留夜的灯也被风吹得灭了,更将半睡朦胧的我给彻底惊醒。
我睁开眼,伸手微微掀开床缦,朝着缝隙看去,朦胧的烛火下,我看到墙角正有个熟悉的青衣身影在替我关窗。
“我吵醒你了?”战天齐怔在原地看着我。
我微微抚了抚额头,抿唇道:“窗子不必关的,我喜欢闻着这梅香入睡。”
他一步一步走向我,俯身看着我,伸手替我理了理身上的被子,黝黑的眸子里露出几分忧心,“你这习惯可不好,夜间冷,开窗很容易着凉,你身子还未好全,若是再添病根,你这身子倒是还要不要。”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倒是没来由的有了一丝恼意,“我倒是想要,就是不知有人容不容得下。”
他面容稍稍一怔,眸光深入我的双眸之中,声音带着一丝沉重与疑虑,“你这话是何意?”
一时之间真想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可是我就这么无凭无据的告诉他,纳兰珞想我谋害于我,他会信我么?
心里根本就没底,反倒觉得会自讨没趣,甚至还会让人觉得我平白无故冤枉纳兰珞,到时只怕还会留下个妒妇的骂名。
算了,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想要真凶原形毕露,我也不急于这一时,何况还有宁玄朗的药在,我此时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微微抿了抿唇,从他的眸中转移了眸光,也因此转了话题,“珞儿姑娘回府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