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太后双眼怒视着芯蕊。她对这个宫婢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的身上有一股勇气，就如当年的她一样，但她的身上也有一股邪气，她的双眼忽闪不定，好像一直在揣测他人。
芯蕊依旧拜跪在地，地面的冰冷，直扑她的心膛。
原本在司膳房的时候，她不常说谎，可现在她好像成了一个撒谎的机器。数日之前，她睁着眼睛，告诉太后，龙镯是惠妃的宠猫所毁，现在，她又面不改色地告诉太后，她的确亲眼所见锦盒的落地。但是…
在这个四处布满佛像的宫殿之内，芯蕊还是感到了撒谎的压力。
她叹了一口，默默向佛祖祈祷，她芯蕊所撒的每一个谎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救人。
她缓缓从面前的锦盒中，拿出那个瓷瓶。
这个瓷瓶非常的精美，四周的和合二仙寒山、拾得刻画得栩栩如生。她依稀记得在丽妃娘娘翠微殿的案台上，她好像也见过一个类似的花瓶。因为寒山、拾得出自姑苏，她觉得特别有亲切感，当时，就多问了几句关于这个瓷瓶的事。小顺子说，那是太后的赏赐，宫里宫外仅此一件…
想到这，芯蕊突然猛得将头一抬，以一种坚定的眼神望向太后。这种眼神充满着自信，让太后也为之一惊。
她道：“启禀太后，这个花瓶其实并非太后所赠的那个花瓶。奴婢以为，花瓶在送到太后跟前时，已经被人偷龙转凤。”
芯蕊的一句话说到了太后的心里。
太后会不知道惠妃更换花瓶的事吗？太后会不知道丽妃和惠妃的矛盾吗？她甚至知道那只花瓶在放进锦盒中前就已经被毁。但她不能亲口说出，而要借他人之口。
此刻，太后越来越觉得芯蕊这个宫婢不简单，她不光光是胆大，更厉害的是她知人知心。这样一个宫婢留着，是祸还是福？太后思量着。
“此话怎讲？”太后又问道。
芯蕊不慌不忙，手拿着那个花瓶，向着太后身边的公公望了一眼。
公公会意，他禀告太后以后，就从芯蕊的手中拿过花瓶，再送到太后的手里。
“太后，奴婢知道，当年太后送给丽妃娘娘的那个花瓶乃是出自南朝名家韩香之手。韩香一生就做过两件宝物，其中一件就是进贡的和合二仙花瓶。但韩香有一个奇怪的习惯，他器物的落款，不用他的本名韩香，而用韩非。想必，当年的韩香对春秋战国名家韩非子仰慕至深。而太后手上拿着的那个花瓶落款却是韩香。所以，奴婢认为这只是一件赝品。”
关于韩香的事，太后倒是闻所未闻。每年进供的物品众多，太后、皇上根本不会花时间、心思去研究考察。
就拿这个和合二仙花瓶来说，当年，姑苏知府知道皇上大婚之事后，就急忙送来了这个花瓶。太后知这个花瓶有预指婚姻美满之意，没等上仔细瞧看，就直接送去了丽妃的翠微殿。到底它的底款是韩非，还是韩香，太后并没有底。但在一个宫婢的面前，承认自己的孤陋寡闻，又有伤她太后的尊严。
她的目光慢慢从芯蕊的身上，转移到惠妃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