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夜幕缓缓降临。这晚，陈才人按着王芳仪的指示，在西苑的沉香亭弹琴。琴音飘飘，飘荡在太极宫的上空。
是司马相如的那首《长门赋》！
“姑娘何以月下长叹？”此刻，一个人带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沉香亭。陈才人不急着转头下跪，而是暗笑道：“深宫之中，多少女子曾月下感叹。前朝有成帝的赵皇后，我朝也有玄宗的梅妃，她们曾经宠幸一时，况且如此感慨。小女就…”边说着，陈才人边用丝帕摸了摸双眼，续道：“小女原本生活平静，却意外被杨大人选为美人入宫，现在还被误认为…”奸细二字刚到嘴边，却突然停住了。随后，她转过身，抱起古琴，向那人行了个礼后，便欲离开。
她的身上留着百合的清香。百合曾经是紫萱阁的味道。这时，那男人突然想起了穆芳仪。转眼，穆芳仪过世也有一年了。在宫中的那段时日里，他见过她几次？直到她闭眼的瞬间，他都不在她的身边。想着，那个男人突然对穆芳仪的死附带着内疚和谴责。
“你想留在朕的身边？”李晔忽问。呼啦一声，陈才人下跪道：“臣妾不知皇上到来，望皇上恕罪。”李晔走上前，将她慢慢扶起。陈才人故作妩媚地抬头望向一朝天子。他的双眸如池水一般清澈，他的双眉如弯月一般皎洁。陈才人嗤地一笑后，默默低头道：“臣妾自进宫那日起，已是皇上的人。若是皇上愿把臣妾留在身边，那才是臣妾的福分。”听着这话，李晔不再多言，而是让她弹了几首曲子。
穆芳仪擅于琴艺，而陈才人琴艺也不逊色。赏着，赏着，李晔越发觉得月光下的陈才人宛如昔日的穆芳仪。
黑夜漫漫，这晚，陈才人如愿以偿地在李晔的怀中度过了不眠之夜。第二日，她便晋升为陈美人。
翠云阁的其他五位才人见姿色最逊的陈才人都得了皇上的宠幸，一个个前来讨教经验。陈美人偷偷朝诗薰的房中一望，笑答说，要让皇上宠幸，必须知道他的喜好、性情。
诗薰见陈美人被宠幸，心越发地发慌，发闷。陈美人算是十二位美人中，姿色、智慧最差的一个，她怎么能猜出皇上的心思，再投其所好？除非有人暗中相助，而那个人只可能是王芳仪。想到这，诗薰觉得手脚都颤抖了起来。
初夏的暖风透过明窗，吹进屋里，将里屋案台上的纸张，吹得哗啦哗啦直响。而此刻，诗薰的心，摇颤得比这纸张还厉害。她的父母、弟妹已于昨日申时死在铡刀之下，但她不但不能在房中设下灵牌祭拜，甚至连一滴眼泪都不能落下，因为门外、窗外、殿外、宫外、长安城外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美人！”诗薰正沉思着，迎面走来了风信。她的手中拿着一把长箫。这箫正是初见杨业那日，诗薰送给杨业的。风信走到诗薰的身边，将箫往桌上一搁。她道：“方才风信从司衣房出来的时候，路过西苑的池塘，在那遇上了杨大人。他让风信把这箫送还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