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诗薰顿了顿,面微微一沉,但她依旧没有答复,向着东面而去。脚步愈发地沉重,步伐愈发地加快。
这时,杨业已顾不得诗薰的同意,在飘落的柳絮间,吹起了长箫。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兮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杨业吹的正是《十面埋伏》,但他没有吹奏平坦的第一部分:列营、吹打、点将、排阵、走队,而是直接进入跌宕起伏的第二部分:埋伏、鸡鸣山小战…
猛然间,诗薰停住了脚步。她目光炯炯地盯望着前方被飞舞中的柳絮模糊了的道路,淡淡问道:“大人,你是敌是友?”
杨业放下嘴边的长箫,不假思索道:“雪海姑娘认为在下是敌,那在下就是敌;雪海姑娘认为在下是友,那在下就是友。”轻轻的一句话如飘荡在空中的柳絮,让诗薰迷惑了起来。他是杨复恭的养子,他到底知道些什么?还是在试探她什么?思索了一会后,诗薰又道:“那大人何以揣测雪海会身陷十面埋伏?”
杨业道:“因为那晚姑娘的箫声中,除了忧伤,还有仇恨。”
仇恨!诗薰淡淡一笑后,再道:“雪海进宫时日不长,何来仇恨?又与谁有仇恨?恐怕是大人多虑了。”
杨业也是抿嘴一笑,他回答道:“在下只是揣测。”说着,他叹了口气,续道:“其实,今日吹箫,在下本是要请姑娘提点一二,哪知姑娘尽浮想联翩了起来。”
你…这时,诗薰才忽觉上当。她忙加快脚步向东面而去。他是杨复恭的养子,他能安什么好心?只怕是杨复恭安排在皇上身边的一双眼睛。想着,诗薰忽觉,一年半后的皇宫比起以前更为恐怖、艰险,一个是虚情假意的惠妃,一个是运筹谋划的太后,再加上一手遮天的杨复恭,现在还多了一个暗藏杀机的杨业…
风缓缓而来,又缓缓而去,前方的道路虽然被茫茫一片的柳絮遮蔽,但诗薰下定决心要走下去。
“扶桑!”诗薰乔装打扮了一番,以一个丑陋宫女的形象拦住了一手拿着一个膳篮的扶桑。初进宫那日,诗薰见扶桑尾随惠妃身后,就猜出昔日唯唯诺诺的扶桑,现已是惠妃的心腹。
“你是?”扶桑一脸的诧异,惊讶。诗薰道:“奴婢是新来宛和殿的丑儿,因为人长得丑,所以只做些杂役活。姑娘不曾见过。”
“哦!”扶桑诺诺地点了点头,并定睛朝丑儿望了一眼,只见她的眼角处有一块红疤,鼻子和颧骨处还有一个个小黑点点,更丑的是下巴上还长了一颗豆大的黑痣。世上居然有这么丑的人,这么丑的人还被选进宫。扶桑顿时吓地眼朝旁边的花草扫去,问道:“丑儿,你找我什么事?”
诗薰心底里默笑,道:“皇上正在正门口守着惠妃娘娘,只等娘娘的孩儿出世。娘娘关照奴婢前来通告姑娘,务必从后门进殿。”
“好!我知道了!”一声答应后,扶桑便绕道而行。望着扶桑离去的背景,诗薰嘴角微微露出一点邪笑。她心道,扶桑啊扶桑,想不到一年半了,你还是这么听话。这次,芯蕊倒不是有意害你,怪就怪,你跟错了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