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牢狱的门口,几个守监的小兵正将芯蕊的身体拖上一辆四轮车。这车叫送尸车,是专门运送尸体去他该去地方的交通工具。车上铺着一张白布,尸体就平放在白布之上。
白布意味着清清白白,从监狱出来的尸体,都是灵魂肮脏的罪人,所以白布垫体,寓意着希望他们转世可以做清清白白的人。
放好芯蕊的身体后,车缓缓地前行…它要把芯蕊带去每个宫娥必去的焚烧炉,随后再送去“尽甘来”。
莫玄凌见到送尸车,快步跑上前,拦下车来。负责送尸的小官张岩见御前带刀侍卫前来拦车,先是一惊,过后,问道:“莫大人,您这是?”莫玄凌亮着皇上的令牌,道:“皇上有令,芯蕊姑娘就不必送去焚烧炉了,交给在下即可。”张岩查看了一下莫玄凌的令牌,见是真的,就放下芯蕊姑娘的尸体,任由莫玄凌带走。
此刻,芯蕊一动不动地躺在白布上。她的面色发黄,唇色发黑,她的手指发紫,但肤色却依然雪白。她的一只手平放着,而另一只手,紧紧握拳。
莫玄凌拿起她平放着的那只手,把了把她的脉象。脉象微弱,时断时续,是中了鹤顶红之毒…随后,莫玄凌又试图掰开芯蕊拳握的那只手。可,那只手紧紧地拳握,好像把握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任由莫玄凌怎么努力,也掰不开。
这时,莫玄凌想起他爹爹莫成艺说过的话来。
那是莫玄凌十岁那年的事。因为边关战乱纷飞,一场大战下来,就有数以万计的士兵死在刀剑之下。一次,他和父亲从西域回大唐的途中,在玉门关看到一具具横躺的尸体。莫成艺看到那些大唐的子民时,不由心生痛意。战争的残酷,让多少家庭妻离子散,月圆人不圆。于是,他就在那些尸体里寻找幸存者。
当时,莫成艺就找到了一个紧握拳头的幸存者。他告诉莫玄凌,人死了,会失去知觉,这个人拳头紧握,而且怎么也打不开,说明他还有一口气在,他的拳头是在告诉救他的人,他还活着。后来,那个人果然被救活了。
想到这,莫玄凌的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她还没死,她还能被救活。他的心如春日里的小鸟,快活起来。他一把抱起芯蕊,匆匆地跑开。
璐瑶站在他的身后,再次漠然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看明白了,此刻,芯蕊在莫玄凌心中的地位已超越了她璐瑶。他的表情从绝望到失望,再从失望到希望,一切都源自于一个芯蕊。她暗暗叹了口气。
“娘娘,你特地跑过来,就只这样远远望望吗?”尹方问道。
璐瑶点头道:“只要芯蕊没事,本宫就能安心了,哪怕只是远远观望,这已经足够。”
秋风一阵一阵地吹来,黄叶一片一片地飞舞。
芯蕊说过,一景一物的美与不美,只在于人的心境。那眼前的一景一物,对她璐瑶来说,是美还是不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