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宣将高升强送出了家门,转身回屋时,便见江篱冷眼望着他,那种眼神,像是在透过他的身体,直刺他的心脏,让叶白宣感到身体里有一股冰冷的感觉在慢慢地渗透出来。
他微微侧过头,避开了江篱的目光,走过她的身边,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早点睡吧。”便要离去。
“你将什么给了他?”江篱见他要走,开口叫住了他。
叶白宣深吸一口气,又折返回来,望着江篱道:“给他吧,江篱,这东西,留在身边,只是无穷的祸害。”
“那是我娘的东西,你凭什么做主送给他人?”江篱满是怒意,冲叶白宣吼道。
“我说过了,这东西只会引起纷争,留在梨潇谷,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枉死。”
“你把它给了西渊,便能置身事外?你便不怕他,为了那个所谓的传言,最后丧了性命。”
叶白宣一把抓起江篱的手,脸孔慢慢逼迫她,语气强硬道:“是,这或许会害了他。但是,我绝不能让那把刀害了你。”
江篱挣脱他的钳制,语气有些变软,道:“你又如何能知,他来此杀人的目的,便是为了逼你交出这把刀?”
“是他的同伙对我说的。他们用了招调虎离山之计,一个将我骗了过去,另一个则来找你,伺机夺刀。江篱,西渊他已经变了,他再也变不回来了,你对他,最好不要再抱任何希望。”叶白宣如实的将事情说出。
江篱却听到了话中另外的事情,略显好奇道:“同伙?他的同伙是谁?”
叶白宣听她如此问,心中一紧,脸上却装得级为平淡,道:“我也不识得,功夫倒是不弱。”
江篱显得没了主意,颓然地跌坐在椅中,她不明白,自己将要走向何处。她似乎永远没有办法,只为自己的意志活着,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事情牵绊着她,她狠不下心抛弃它们,假装没有看到,她总在想,自己若有叶白宣一半的样子,学着对别人的事情满不在乎,现在的局面,或许不会如此尴尬。
她喝下一杯水,却只觉喉头依旧干涩,望着叶白宣,她艰难地开口道:“你,真的不再管西渊了?他毕竟是你的徒弟。”
叶白宣也显得有些黯然,闷声道:“江篱,留在梨潇谷,世上的俗事,再也不要理它。”
“西渊为何能进得了梨潇谷?”江篱疑惑道,“这谷中的毒,竟对他不起作用?”
“怪我,都怪我。当年,我便不该将解药给他,养虎为患啊。”叶白宣慢慢地踱着步子,往门口走去。
江篱站起身来,跟在他的身后,心里只有一团乱麻,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叶白宣:“西渊得了那刀,可是,没有我的血,他又如何破解这刀上的谜?”
叶白宣回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她的双眼,绝决道:“破不了,那是再好不过。”
江篱不再说话,两人各自回房,心中都在盘算着什么。
江篱呆坐在桌边,右手微微握拳,在桌上不停地敲打着,她在想,自己的将来。留在梨潇谷,是否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她可以与叶白宣这个男人共度一生吗?
不知为何,她的此时,竟想起了丁莫言以久之前对她说的那段话,他说要她小心叶白宣,说他并非如想像般的那么简单。这段话,当时的她听在耳中,却未放在心上,便像是有人在沙土上写下的字,被风一吹,便被抹得干干净净。
可是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心中,猛得跳出了那些话,却像是有人在拿一柄斧凿,将那些字,一个个地刻在她的心上。她对那些话,竟是慢慢地有些疑惑起来。
十年后再见叶白宣,从对他恨之入骨,到慢慢被他的所做所为感动,再到后来,知晓了颜碧槐的为人,父亲死亡的真正原因,江篱对叶白宣,已有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感觉。
如今她却莫名地不安起来,叶白宣并未做任何不妥之事,可是为何她的心,却是越跳越快,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叶白宣的心情也同江篱一样,一整夜都无法平静。他那看似洒脱的表面下,隐藏着一颗同样矛盾的心里。他花了几乎十年的时间,让自己安定下来,做出一个隐世的决定。可是江篱,却将他又带入尘世。而当他准备抛弃一切,要与江篱共度一生时,那些他避不开的责任又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他若不管,便将会成为罪人,可他若是再次接手,他或许便要负了这世上他最爱的那个人。何去何从,他或许比江篱更为茫然。
第二日一早,当叶白宣听到江篱私自出谷、不告而别的消息后,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同的复杂感觉。或许这一次,该是江篱替他做出决定,无意识地推着他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至于会走到何处,他不知道,或许连老天爷,都无法知晓。
江篱天还未亮,便离开了梨潇谷。她带走了夜雪,除了夜雪,她在这个世上,什么都没有。还是走的那条路,大半年前,她顺着这条路,来到此处,见到了在梨花林中舞剑的叶白宣。
大半年后,她又如当初一样,孤零零的一人,走至秘密的出口,走上那布满青苔的石阶,用头上的白玉簪子打开石板,再次走入江湖,那个让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江湖。
她要去找方西渊,她想要救他,她不想让他为自己打一下天下出来,她只希望,这个年少的朋友,能够好好的活着,至少不要再过那种搏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