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少的婚礼如期开始了,鲁家作为扬州城最大的世家,王家作为新贵代表,那天的扬州城半城红妆,喧嚣的锣鼓,热闹的鞭炮把瘦西湖两岸的各色彩带震得到处飘飞,仿佛下了七彩丝雨。
扬州城的男人嫉妒得发狂:鲁家的三姑娘啊,是鲁家,是鲁兰馨,传说中的绝世美女,聪明机智,才艺无双,最关键是人家还有钱啊,看看她的嫁妆,据说第一台进了王家,后面的还在鲁家停着呢,这到底陪嫁了多少啊!话说当初的大姑娘二姑娘还是嫡亲的姑娘,也没这么夸张的婚礼吧。
王汝敖算是什么东西,家世么,在江南也不算什么,又没什么功名,而且据说前不久刚刚逼死了早就定亲的女子,现在举办这么高调的婚礼,你说你不显摆会死啊!
扬州城的女子们也在嫉妒:鲁兰馨的美貌,家世,甚至她是一个歌妓小妾的女儿也被众人扒拉出来,这个身份,除了她姓鲁,她有什么资格享受这么隆重奢华的婚礼?
在一旁观看古代婚礼的原月很有感慨,虽说都是商贾之家,可这么张扬真的好么?
尤其对于鲁三小姐,低调一些不好么?
当鲁三小姐顶着红红的盖头刚下花轿,就听到周围一阵惊呼:“大家看啊,新娘子来了!”
“哇!新娘子好美!”
“你看见啦,人家顶着盖头呢!”
“大家都说美啊,那还能差么,我就把她想成隔壁家的豆腐西施。”
……
原月只见下来的女子身形瘦削,步履轻柔,仿佛踏着莲瓣,款款前行。除了第一声惊呼,她的动作有稍许的停顿,余下毫无停滞,如行云流水,几步就进了王家的大门。
门外的人透过敞开的大门看着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跨过火盆,接着又是一阵的惊呼:“好美的花瓣雨!”
“真的太美了!”
………
大门外的众人只好脑补着,穿着红袍的新郎官牵着同样大红嫁衣的女孩,在众人的围观祝福下,款款前行,此时配着百年好合的乐曲,只见两道粉色的身影飘过,天上下起了丝路花雨,洋洋洒洒地,落在树上,头上,肩上,手上,地上……
粉粉的花瓣,夹着稍许的其它颜色,浪漫中还透着些调皮,观礼的人们甚至还闻到了甜甜的花香。
这真的是一场别致难忘的婚礼,事后的高媛对着红娘子说,“不用羡慕,等你嫁人时,我也给你撒一圈。”
“哦,知道了,放心,少不了你的,我会调教好石榴,我俩一起帮你撒!”
“羞不羞啊,总归是你先嫁人的!”
……
这俩妞,刚完成撒花任务,就开始在一边撒欢地闹开了,张掖摇了摇头,径自退后一步,躲在角落里,仔细观察着从大门进入的宾客。
除了双方的父母坐在高堂之上,年幼的亲朋多在堂前观礼,至于年长的客人张掖一个也没见到,估计着都在后堂等着呢。
“新郎新娘拜堂了!”
随着一声高叫,起哄凑热闹的人群迅速围了过去,张掖一行连外围人员都不算的,只能游离在外。
站在前面的鲁四公子一时没动,反而被拥过来的人挤到了中间靠后的位置,就像原在岸边的礁石,在潮水的拍打前行中,一动不动地反而很是明显。
只见他转身对着旁边的一小厮做了个询问的动作,那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攥紧了拳头,身体竟然在轻轻地发抖,可却再没有多余的表示。
随着一声“一拜天地!”台上的两人缓缓跪拜,现场更是热闹非凡。
张掖却被鲁四公子和那个小厮的异常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看着那小厮随着眼前一对新人的跪拜越来越绷紧的身体:难道他是鲁三小姐的爱慕着?或许还不止是爱慕者吧!
又想想刚才鲁四公子和他的互动,这绝对不是对待小厮的态度,他们应该是身份平等的两人。
那他的原本身份是什么?三小姐是他的心上人么?可心上人嫁给别人,他来观看却没什么表示?那他到底来作什么?
特意过来体会痛苦的么?
张掖的不知不觉中全部心神都落在他们俩人身上,鲁四公子对堂上端坐的鲁平章偶尔会露出愤恨不屑的表情,似乎很想鼓动着身边的同伴能大闹一下婚礼,而旁边的那人,浑身紧张,双手都绷出了青筋,可还是克制住了。
直到那边唱喏着:“礼成,送入洞房!”
那人才仿佛虚脱了一般,直接靠在旁边的树干,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接下来女宾都陆续入了内席,当然像鲁平章王放,仪式过后就去了稍远点的独立院落,那里才是真正大佬们聚会的场所。
张掖一行被安排在最外席,由于是少有的外人,王家的丫鬟小厮们对其非常照顾,自然也无法随意走动。
据传此次扬州的几大头目均在席上,崔乌龟知府,盐转运使陈炯,漕帮的洪七,安徽盐帮的卢翳,陕北的杨吉安,吴中的王洪生,当然少不了今天的两位主人,鲁平章和王放。原月估计着这吴中的王洪生应该就是那晚看到的那个老王八吧。
这些人大佬坐在一起,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会使扬州阵上一阵,可惜他们只是饮酒祝福,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那个王洪生也没有多呆,一席酒敬完,差不多各自打个招呼就离开了,来此只不过为了捧个人场。
新郎照例是外面敬酒的,等他被送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张掖一行也打着招呼撤离了,边走还边说着各种胡话,只是转了两个路口之后,他就和两个女孩打了个招呼,先行一步。
实际却是换好一件普通的暗色短衣,跟踪同样提早离席的鲁四公子和那个小厮去了。
只见两人提溜着两壶酒,勾肩搭背地走出王家,脚步虚浮,貌似喝了很多。
他们很快踱进一家酒楼,进了包厢,张掖耐心地守在外面,看着包厢内的灯亮起,两道喝酒的人影映在窗上,继续推杯换盏。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张掖有些焦急,这里离着鲁府还有一定距离,你们这么喝下去,难道不准备宵禁前赶回家了?
室内的人应该没有真的喝醉,或者是酒店小二的劝告,终于在张掖失去耐心之前,两道人影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里面的小二还叫着“四公子小心!”
“放心吧,我会扶着公子回去!”
这小厮的答话如此地轻松自如,难道喝了会儿酒,就换人了?张掖脑子里还是那个没发出任何声音,紧握拳头浑身紧张的小厮形象。
等看到小厮搀扶的鲁四公子从酒店出来,张掖暗叫一声:“糟糕!这小厮果真是换人了,那人应该早就金蝉脱壳——走了。”
张掖立即转身离去,脑海里快速地回想那个小厮在婚礼上的表现,有个声音告诉他:那厮一定是又去了王家!
可等他飞身回到王家,除了到处张扬的红色,杯盘狼藉的庭院,忙碌打扫的丫鬟小厮们,整个王家静悄悄的,和前几天没什么不同。
奇怪,真是奇怪,王家的后院静悄悄的,竟然连婚房也是寂静无声的,这感觉,难道扬州这地方不流行闹洞房?
还有室内的人休息得太早了吧,不是要点上花烛到天明么?这烛光呢,怎么啥光都没有呢,还是说这里根本就没有人!
那新娘新郎都在哪里?
那个小厮在哪里?
张掖觉得自己的头脑不够用了,一个人凌乱地站在新房上面:这就是一处空空荡荡的新人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