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的包厢内,邢嬷嬷还在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带着面纱的柳畹芳轻啜着刚刚的那杯清茶,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没人搭理的屠老大渐渐焦躁起来,“你,别哭了,鸣凤楼还能没钱么?”
“老身真的是没钱啊,你不知道从去年九月到现在,我们的生意一落千丈啊!本以为那些个王孙勋贵们回来,生意会有起色,可这还没几天。那些天杀的好好的生活不过,非得弄什么传单啊!这简直是在断我们的生意,每月没有进帐,可该交的税银、份银,各种的关系打理一概少不得啊。我,我这也是实在撑不下去了,这不才离开京城,想着画舫在南方还能卖个好价钱,要不谁闲着驾着画舫南下啊!呜呜呜,可怜我的那些姑娘们啊,一个个的……”
一旁的丫鬟香荷感同身受,轻声唤着,“嬷嬷,您爱惜些身体,别哭了。”刚当了一天丫鬟的秋菊,笨手笨脚的呆在一旁,仿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秋菊是么,带着嬷嬷回去吧。这事暂时不谈了,咱们还是在这里安心的等着货主过来吧。放心吧,应该最多几千两就能解决了。”畹芳很自信地说着,根本没理会屠老大,仿佛在嘲笑他,五彩琉璃翠纹立地花瓶,呵呵,如果不是这个花瓶,我还真不知怎么办好呢。
扶着身手利落的邢嬷嬷缓步离开,出了门口,看着里面的几人没有动身的意思,她轻声问着,“我们这样走了,那个屠老大会不会欺负柳姑娘啊?我看着那个屠老大看畹芳姑娘的眼神很不对。”
“那怎么办才好?我们这已经出来了,要不就在隔壁等着,万一有事我们可以及时喊人过来。”邢嬷嬷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城南茶室比较偏僻,朱贵选的房间也正适合谈判,旁边的房间都是空着的,实际上整个楼上就只有她们,两人很顺利地折身走入旁边的茶室,耳朵紧紧贴在墙壁隔断上。
隐隐地听到畹芳说着,“邢嬷嬷在我幼年的时候照顾我,现在她经济不济,理应我帮助她才是,只要你开的价不是太离谱,我可以和你谈。”
“什么叫——不太离谱?”屠老大的声调有些不正常,这时只听香荷喊着,“你离我们小姐远一点!”
“难道你们留下来谈价钱,不是这个意思么?”
过了一会儿,听到柳姑娘的声音,“这里不便,今晚到皇木厂东边的那个亭子里再谈吧,正好你也想想清楚,据我所知,那对花瓶目前可是在太子手上。”
接着就听到开门的声音,柳畹芳带着她的丫鬟香荷快步走出了茶坊。
轻雨陪着邢嬷嬷直等到屠老大一行气呼呼的摔门而出,又过了一会儿,才后怕地走出来。轻雨拍拍胸口,“嬷嬷,我们该怎么办哪?”
“还能怎么办?先离开这里,别让他们发现。”邢嬷嬷快速地下楼,右转,身手敏捷,跟在其后的轻雨倒显得有些笨重。
“嬷嬷,我们现在直接回客栈么?”
“你个傻丫头,咱们现在走在她们后面,如果现在回去的话,万一碰到怎么解释。还不如想个主意,咱们在外面逛逛。”
“可是,嬷嬷,出了这事,咱们不应该是想办法,怎么能在外面兜呢?”
“是啊!秋菊,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啊?”邢嬷嬷满脸的惆怅,如果不是旁边只有自己的丫鬟,很可能新一轮的捶天擂地泣鬼神的长号就继续开始上演。
轻雨非常忠实地出演了一位,积极热心非常替主子着想但又不十分聪明的丫鬟形象。“这,嬷嬷,您可难为奴婢了,奴婢哪里知道咱现在该怎么办啊?这回去遇上柳姑娘还是屠老大,都不怎么好;可她们回到客栈没看到我们会不会关心我们去了哪里,这个可怎么是好。除了回客栈,闲逛,我们还能去哪里呀?”
“这,先扶我坐下,咱们休息一下,好好想想。”
轻雨扶着邢嬷嬷,心里却在想着如何把邢嬷嬷骗到大小姐那里去,于是试探着问道,“要不,去打探一下那个田大少?感觉他好像蛮有背景的,是不是……”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回事,话说我们这些青楼画舫,不全靠着背后有人么,否则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邢嬷嬷是个彻底的行动派,这面一下定决心,立即抖擞精神,带着丫鬟秋菊直奔太平客栈。
老奸巨猾的商人对上逢人便是三分笑的青楼老鸨,那真是一见如故,废话连篇,句句不着要领,旁边伺候的丫鬟小厮很快逐一出局。轻雨正好顺便和朱贵交流了她所知情况:看来今晚一场大戏不容错过,只是富贵叔必须一直坐阵六号房,等待不知何时过来的屠老大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邢嬷嬷笑容满面地离开太平客栈,此时的田大少正带着小厮娉婷,常六和出门在外的张尉公子来了场偶遇。
话说,来自京城的张尉,临行非常匆忙,没带小厮,更没带任何行李。哪怕他知道现在最好老实呆在客栈,不要外出,可这随身的衣物总得换洗一下吧,所以只好出来寻思着买套衣服,更换一下。
这好容易打听着来到离客栈较近的成衣作坊,一问价钱,心里不由得一突:最便宜的里外整套的儒衫,要2两银子,可百姓穿得的普通短卦,长裤,里外整套下来才600文。
这——张公子踌躇了,出来的匆忙,身边根本没带多少银两,除去吃饭住宿,数数兜里的余钱,张尉低下头去。
“你到底买不买啊?看穿得人五人六的,不买就离开!”小二碰到这种明明穷酸但又死要面子的人是没啥好感的。
就是,没钱就别买啊,虽然看你身上那套衣服料子还不错,但也脏得可以了,小二给了他一个蔑视的眼神,于是咱本就有些拘谨的张尉公子落荒而逃。
原月指挥着常六赶紧把张尉看中的儒衫买了两套下来,然后悄悄地跟在张尉的身后,“快,娉婷,跟上!怎么样,和你的张公子比起来?”
“显然还是我的张公子气度娴雅,尊贵不凡。他,他,这,我怎么说呢……”
“什么时候张清远是你的张公子了?羞不羞啊!”原月开心地嘲笑着她,“张尉当然比不上张清远啦,在我们小蜻蜓的眼里,谁也比不上他,对么?”
“小,少爷!你净会取笑我!”娉婷撅起嘴巴,“世上比得过清越,清远二公子的人又能有几人呢,当初柳老先生,是柳智元老先生曾夸奖他俩是世间明玉。”
“我知道,是柳智元老先生,和那个柳畹芳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柳老先生。”原月附和道,随即想到些什么,接着问道,“那不知柳老先生对你家张公子的好友,燕王世子如何评价?”
小丫头想了一下,认真地说,“我没听到柳老先生对燕王世子的评价,倒是公子说过他是个不凡的人,我想他一定很有本事。”
原月笑了笑,怎么又想起那个臭不要脸的了。想想如果他沦落到张尉这样的地步会怎么办?呵呵,估计会去坑人吧,那家伙可不会吃这种面子亏。
“张尉现在虽然落魄拘谨了些,可他还是个很不错的人呢。善良,知礼,也有一定的学识,容貌也算上乘。”原月赶紧替张尉说好话,要知道,张尉这水准在整个大周也算是优良呀。天下间能有多少原平,张清越兄弟还有萧征这样的妖孽啊!
“可,可看到他刚才的样子,我都替他急,没钱就别出来呗!或者找那个邢嬷嬷借一些,凭着他的家世总好还的吧。再还有,他身上没什么玉佩之类的贵重物品典当一下?总之,不至于这样吧。”小丫头撅着嘴巴嘟囔着。
“好了好了,我们跟上。常六去把张端,就是铁柱叫来,我会在路口留下记号的。”
“少爷,你是不是知道他啊去什么地方?”秋雨神秘兮兮的问道。
“嗯,差不多吧。很可能会用到铁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