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替成国公擦屁股还未擦完,这边又出了漏子需要扫尾,许向荣已经连着好几日晚上只睡两三个时辰。
就在这之际,严霆出事了。
镇国公府出手,永远都是如此的让人迅雷不及掩耳。
快、狠,且准。
严霆自那日在私宅与许向荣吵了一架,便再没有往私宅里去过。换着往日,许向荣自会借着不同理由叫他出去,却一直没有动静。
这日,刘羲约严霆去京郊汤泉庄子上玩乐。严霆近几日本就心情烦闷,沈奕瑶之后返回威远侯府,对自己遇袭只字未提,严霆虽不与她见面,心中却是不想呆在府里的,傍晚下了值便骑马往京郊去了。
时值初春,天还是比较冷的。
严霆身穿墨绿色刻丝鹤氅,骑马奔驰在京郊的小道上。其后是他的几名随从,王猛、王勤、刘炬三个。
天黑得有些早,严霆等人出城门之时天刚擦黑,这会儿已是夜色如墨。天上无月,连星星也躲在了阴云之后。幸好严霆等人也不是没有赶过夜路的,倒也没觉得有甚,老马识途的往汤泉庄子而去。
突然,地面一阵阵震动,似有人骑马往此处行来。见这声势,人数并不少,至少也得有二三十骑。
严霆正在疑惑,这种时候怎么有大群人马来此荒郊野岭的地方,就听得后面传来一声‘不好,侯爷快跑’的声音。
他回头望去,远方夜色如墨,看不清来者何人,而距他后处不远的位置,刘炬似乎中了一箭。伴随着刘炬的声音,还有嗖嗖嗖的箭矢破空声响。
严霆大叫了一声‘快躲’,便一夹马腹往前窜去。身后三名随从虽已是中了箭,但也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袭击者如附骨之蚁,一直缀在后处。
天色已晚,四周黑暗不清,严霆慌不择路之下,已经识不清方向了,只知道往前跑,一直往前跑,倘若不然,今日可能就是他们几个的死期。
王勤因受伤过重,终于掉队了。其兄王猛见此,赶忙回转欲救下他。只可惜对方人数众多,还未等他靠近,王勤便被射成了筛子。王猛目眦欲裂,知晓这次逃不了了,也不准备逃,准备要与这群卑劣的偷袭者拼了。
刘炬是最先受伤的,也是受伤最重的,此时早已是体力不支。
见此,他一声大喊:“侯爷,你快跑,属下三人为你断后——”
严霆听见王猛的咆哮就停了下来,正欲反转马身前去一同搏斗,却被刘炬一刀砍在马屁股上,马儿一声嘶鸣便飞窜了出去。
风很大,无孔不入往人眼耳口鼻中钻着。
严霆肝胆俱裂,他知晓对方人数太多,如今自己回转只会白丢了性命,压低了身子拼命催促着马儿跑得更快一些。
马蹄声仍在身后尾随不丢,远处连着传来几声惨叫。
严霆心中悲愤至极、憋屈至极。
连对方是什么样子都未看到,他居然折了三个跟了他十几年的随从!
一声箭矢破空声响起,严霆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以他习武多年的经验,这一箭非同寻常,若是中了必死无疑,他拼命将自己身子压低到与马儿平齐,寄望能躲过此遭。
几乎是猝不及防的,身下的骏马轰然倒下了,严霆被摔了出去,摔出了十几米远,撞在了一颗树上。
一阵清风拂来,天上的月不知何时显露出来。
月色如水,静静的洒射在这荒郊野岭之上。
严霆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但地面的剧烈震动却告诉他不是梦。他晃了晃眩晕的脑袋,连嘴边的血都没擦,爬起来便往树林中跑去。
胸口疼,胳膊疼,腿疼,头疼,浑身无一处不疼。严霆往外吐着血,一路踉跄而行。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对他下如此毒手?
不知为何,他眼前出现了镇国公那张威武霸气的老脸。
身后不远处,一行人俱都下了马来。
“二爷,那厮往山上去了。”
一簇簇火把被点燃,将四周照得宛如白日。
这一行人俱是黑衣蒙面,唯独其首那位却不是,一脸的络腮胡子,剑眉虎目,赫然是沈鼎。
“追。”
随着沈鼎一声令下,这一行二十多名黑衣人便呈包围状态往山上直追而去。
与此同时,京城私宅。
管家急急忙忙往书房行去,进去后连礼都来不及行,便道:“属下有事要禀。”
许向荣正在与心腹议事,见管家神色匆匆,便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有何事,讲。”
管家急急说道:“严爷那边出事了,今日刘爷邀严爷去京郊汤泉庄子玩乐,行至城外,严爷与其三名随从半路遭不明人士阻杀。对方人数众多,且武艺不俗,像是沈家的人。”
啪的一声,只见许向荣挥落了手边的茶盏。
他暗沉着脸,眼色晦暗莫名:“人如今如何?”
管家顿了顿,道:“您之前交代让属下派死士暗里跟着严爷,其中两个跟了过去,还有一个刚回来报信。听回来此人说,情况非常不好,严爷的三名随从俱已毙命,严爷身受重伤,往鸡鸣山上的方向逃去了。”
许向荣唰的一下站了身,“点齐人马,前往鸡鸣山。”
不多时,一行人趁着夜色往城门处行去。
此时城门已关,为首的那人从被十几骑中护卫在正中央的那辆黑漆平头马车中接过一枚腰牌,出示给看守城门的兵丁看过。
巨大而宏伟的城门缓缓打开,一行人鱼贯通过。
严霆感觉自己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思维甚至已经停顿,只有求生的本能还操纵着他的身体让自己往前跑着。
若此时有灯,就能看出严霆此时有多么的狼狈。黑发披散,满脸血污,身上的锦袍早已破烂不堪,上面血迹与泥土混杂,不复之前华丽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