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殿是一座很宏伟大气的宫殿,内里布置奢华而不失清雅,众皇子们除了太子的住处均是如此规制。
身为统领六宫的萧皇后,从不会在眼见的地方苛责人,例如熙帝来到闲云殿,便没有觉得寒碜之类什么的,还例如骆怀远最近总是饿得两眼发黑。越是身份高贵的人,表面工作做得越是好,这是古往今来都通用的道理。
马嫔行了礼后,便站在一旁小声啜泣,更显压抑。
一张宽大的四柱雕蟠龙纹祥云床上,骆怀远躺在那里,圆胖的脸青紫交加。如若说以往他是圆胖,这会儿就是肿了,整个人都肿了一圈。
熙帝想着太医说四皇子浑身是伤,又见此副惨状,更是觉得不忍目睹。
“你可还好?朕已经训斥过齐儿了,他这几日被贵妃训斥了,心情不好,并不是有意伤你。”
仅凭这话,骆怀远就知道许贵妃又去吹枕头风了。他就是‘你’,而骆齐就是‘齐儿’,孰重孰轻一听便知。幸好他从没奢求过什么父爱,上辈子这辈子几辈子加起来均没奢求过,所以听了自是无感。
骆怀远心中讥讽一笑,面上却是唯唯诺诺:“父皇,儿臣、儿臣并没有怪三皇兄的意思……”
熙帝点点头。
“父皇、父皇,儿、儿臣求您一件事可好?”
骆怀远非常忐忑、紧张的样子,似乎对熙帝提出一个请求对他来说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也确实如此,从小到大他见熙帝的次数便很少,更不用说请求了。而熙帝给他的记忆便是视若无睹的居高临下,偶尔有个眼神也是厌恶嫌弃的。
熙帝一愣,道:“你讲。”
骆怀远期期艾艾,满脸怯弱:“儿臣想出宫,儿臣知道儿臣不招人待见,儿臣也愚笨丢了父皇的脸,儿臣惹人嫌弃,儿臣实在没脸呆在宫里了……”
见熙帝脸色晦暗莫名,他小声哭道:“……儿臣怕,三皇兄他总是打我,儿臣实在害怕……”说着,他用双手抱着自己头,瑟瑟缩缩。
连着两天被打了两次,这算是总打吧,以前小时候也有被打,所以他真没有说谎!
熙帝深深的看了骆怀远一眼,“好,朕准了。”
语毕,熙帝便离开了。
骆怀远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没想到只是苦肉计一把,就达到自己目的?
连马嫔都忘记哭泣了,快步走到榻前,小声问:“远儿,你父皇真的答应了?”
骆怀远重重点下头,咧嘴一笑,谁知扯到了脸上的伤,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至少不在这宫里,娘也能安心一点。咱们不求别的,只求能安身立命就好……”
这日下了朝来,镇国公还未离开,便被熙帝传到了御书房。
“茂山叔,朕准备把四皇子迁到宫外去住。”
御书房里空无一人,门外也有熙帝心腹守着,也有在这种地方,熙帝才会露出些与平时不同的表情。
镇国公沈茂山当年效忠先皇,与先皇私交甚密。先皇驾崩,又效忠先皇钦点的下任继位者熙帝。几十年来一直忠心耿耿,尤其熙帝,当年先皇早逝,太后势大,可全凭这镇国公一人镇着,才未使皇权旁落异姓。
所以这声茂山叔,熙帝叫得真心实意。
哪个当权者都怕手下实力太盛,可无奈镇国公一系太守本分,又确实忠心耿耿。当年先皇驾崩,年轻的熙帝即位,沈茂山领兵在外征讨北夷。太后久诏镇国公不归,熙帝一旨令下,镇国公便率兵来往京师。
说是回京待命,可世人没一个傻子,明显看出镇国公带兵是来给新帝撑腰来了的,没有点底码的自是不敢妄动。
风风雨雨数十载,中间发生过各种事情,镇国公一直坚定不移的站在熙帝身后。熙帝明白这名老臣的忠心,同样镇国公也明白熙帝这个皇位坐的有多难。
一个乾坤在握的皇帝,不会至今皇宫只有稀少的几名子嗣,同样的,也不会为了压住外戚势大,自己捧起来一个贵妃与皇后分庭抗礼。可没办法,早年太后势大,外戚仍留有余毒,好不容易将老太后熬死了,扭头发现自己的皇后不知何时也成长起来,恐有太后第二之兆,又有世家盘根错节,内外交加,焦头烂额。
所以对于熙帝为什么要将四皇子迁出宫来,镇国公并没有什么疑惑。他只是大脑里急速转动想着四皇子的资料,又想到才发生四皇子被三皇子打了的事情,顿时了然。
“他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终究朕是对不起孩子……”
熙帝长长叹了一口气,表情莫测。
良久,他才又开口:“既然他不愿呆在宫里,那便不呆了,刚好借着这个机会离开。只是皇子府一时建不好,朕想让他先住您府上。”
镇国公面色犹豫,“这,可行吗?”
镇国公不是怕受牵连,他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旁人就算想干点什么,还要顾忌一二的。他说的是四皇子,去了他府上,让外人知道,那孩子以前的辛苦可就无用功了。
“没什么不可以,一个十多岁还胆小如鼠又懦弱无能的皇子,能有谁去关注他,朕会安排好的,茂山叔放心。”
镇国公点点头,没有再说其他。
“朕等会便派人送他上你那儿去,他身上有伤,让他先在你那里好好养养。好了,你退下吧。”
确实如熙帝所说,一个胆小如鼠懦弱无能的皇子迁出宫去,并没有什么人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