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庙祠出来后,晞白又跟着太后返回了懿慈宫,大殿内的铜漏滴着水滴,像是在一声声敲打着人心。“忻夜……”太后盈了泪水,努力自制却没有丝毫的效果,眼泪仍然一滴一滴落了下来,她问:“你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我的名字?”晞白喃喃,心思恍恍惚惚找不着方向。
“你来。”太后收住了满眶泪水,起身走到书案旁边提笔,缓缓写下两个名字,一个是“慕毓芫”,一个是“殷旻晔”,微微停顿,在中间轻轻加上了一个“心”字。
即便晞白一直在深山中长大,但是来到京城这么久,又在宫中呆过,对于朝廷宫闱之事也有大致了解。“慕毓芫”是太后的闺名,而“殷旻晔”则是前光帝的名讳,谜底即将揭晓,自己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
太后抬手指向纸上,分别是“芫”、“心”、“晔”三个字,晞白顺势横着看过去,心里默念,“芫心晔、芫心晔……,颜忻夜……”在领悟过来的一刹那,几乎要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原来如此……,原来二叔说的没错,这的确是自己母亲留下的名字,只是他没有告诉自己,自己的母亲还在人世间活着,也没有告诉自己,想念了二十年的母亲是那宫闱深处的太后娘娘!
太后怜爱的看着他,轻声问:“明白了吗?”
“不,我不明白……”晞白本能的摇头,他想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巧合,可是理智却又告诉自己,根本不可能有这种离奇的巧合!太后不可能编造这么一个谎言,太庙祠的画像更不会有假,——如今,一切的一切果然都全部明了。
那威慑朝廷、权倾天下的太后娘娘,居然会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那画中的少年天子,正是自己的……,晞白觉得整个世界颠倒混乱,让自己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错了,原来一切都错了。
太后怎么会去害自己、害苏拂?当日追到断崖谷的人,居然是去寻找自己的,慕府的人追查无影门,也是为了沈家的惨案,一个又一个的误会,铸成了今天的错局!如此说来,苏拂竟然是为自己枉死!!如果有可能,换任何一种方式得知母亲尚在人世,自己不知该如何高兴,可是今时结局实在是太惨烈了。
晞白心中悲愤莫名,想要痛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渐渐蹲了下来,二十年来从未像今天这样掉过眼泪,——这一切似乎都怪自己,阮洪和胡姓狗官都已被太后处死,即便自己不知道真相,也不该因一点执念苦苦追查下去。苏拂的死,跟自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她之所以自杀,仅仅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受到胁迫!
“忻夜……”太后的声音甚是担心,俯身小心搀扶,“想哭,就哭出来吧。”又有些担心不安,急问:“是不是身上的伤口痛了?”
伤口?晞白苦笑落泪,——是啊,自己心里有好大的一个伤口,是那样的痛,痛得眼前忽明忽暗、景色模糊,痛得四肢没有力气,痛得喉咙发不出声音,整个人都像是快要碎掉了。
“娘娘,太医俞幼安求见。”吴连贵在殿外悄声禀道。
“叩见娘娘。”俞幼安急匆匆赶了进来,看见晞白也只是稍微一愣,没有多问,他对晞白的身世再清楚不过,——当初就是他为太后用药,促成早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送走,事情内幕无一不知,更何况,晞白与先光帝的模样又是那样相似。
“怎么样了?”太后一脸担忧,急问:“那位苏姑娘还有救吗?”
“娘娘放心,苏姑娘还活着……”
俞幼安一句话没有说完,晞白已经猛地抬起头来,“太医,你说苏苏她还活着!是真的吗?她真的还活着?!”
“是,公子先听我说。”俞幼安报了一句平安,接着道:“苏姑娘的确还活着,已经为她施了针,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说到此处稍顿,摇了摇头,“她自己用针封住了心脉,虽然已经替她诊疗过,也只能让她保持心跳和呼吸,人还没有醒过来。”
太后忙道:“什么意思?你说详细一点。”
“请娘娘恕臣医术浅薄。”俞幼安无奈叹气,“那位苏姑娘似乎精通医理,用针封闭了自己心脉,听说当时情况情急,若不是这样大家都难逃一劫。不过,苏姑娘的手法很是特别,臣以前从没有见过,实在不敢贸然做出什么诊治之行。简单的说,苏姑娘现在不能算做死了,只是能不能醒来,却不是臣的力量能够下定论的。”
晞白着急道:“俞太医,连你也没有法子?”
俞幼安无奈点头,“是。”
晞白原本升起来的希望,又瞬间落了下去。
“公子——”俞幼安打量着他,轻声问道:“苏姑娘此举肯定自知后果,不知她有没有什么同门,或是师傅尊长,有可能帮她解开那奇怪的穴位。”
“没有……”晞白痛苦的摇头,“苏苏的父亲早就过世了,她的医术就是传承与她父亲,根本就没有什么同门,怎么办……”
“那——”俞幼安皱着眉头想了想,“她有没有留下什么医书之类,或许上面有破解之法,如果有……,在下应该能够帮上一点忙。”见晞白凝思不语,又问:“再或者,苏姑娘受伤之前,可否有过什么暗示?”
暗示?!晞白被一语点醒,猛地想起苏拂说银簪子的事,在那种危急关头,绝对不像是无缘无故提起的,想到此处忙道:“当时出事那会儿,她曾经提起过一枚遗忘很久的银簪,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赶回淮安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