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可不是白收着?倒可惜了四妹妹当时画得那么辛苦。”探春也附和着道,一时间,屋内沉默了下来。
黛玉强笑道,“大家高高兴兴的,最是云妹妹扫兴。大家都是亲戚,又都在京里,什么时候见不得?云妹妹只是闲不住罢了。”
“云妹妹何曾有闲工夫?”宝钗笑道,“她忙着绣嫁衣裳呢,我几次三番邀她来坐坐,都说不得闲。”
提到嫁衣,几人都笑了,那边探春冲黛玉使了个眼色,黛玉会意,寻了个话头站到探春身边,探春低声道,“二哥哥叫我把这东西给你呢,说是当时你落在潇湘馆未曾带走的,恰好被他捡去了。”说着,拿出个荷包塞给黛玉,黛玉不及细看,塞到袖内,想了想道,“帮我谢过就是了,就说改日让十三爷请他喝酒。”
探春顿了顿,点头笑道,“我知道林妹妹素来是极妥当的,必定会把话传回去。”
黛玉也跟着笑了,她心底忽然一阵轻松,虽然也有不舍,虽然她很有把握胤祥在接下来的生命中绝对无法维持对她的忠诚。但她从以前就不是一个会养备胎的人,更别说是穿越到古代之后了,这情债虽然不是她自己招惹的,但会走到宝玉情根深种这一步,多多少少也是有她的放纵和默许在里面,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尽管有些不甘心,但在时代中,她的的确确是孤寂的不错,想在感情上找一个能共鸣的对象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人选注定只能是她的丈夫。而从她不愿意与贾家共亡的那一刻开始,也就失去了追求爱情的资格,这一天迟早要来,现在正是最后时机。
“宝玉曾说,女孩儿一出嫁,没几年就成了鱼眼珠子。”她笑着对大家说,“我看他也未免太小瞧我们女儿家了,三年后我们在女儿节这一天再聚一次如何?绿叶成荫子满枝有什么不好,宝玉的心胸也太狭小了。要我说,人活一辈子,总是要走下去,除非他一辈子不娶妻呢!否则,何尝不是要亲手把一个女孩儿家摧残成鱼眼珠子?”
众人都大笑起来,探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惜春一口茶喝在了裙子上,宝钗笑得嚷肚子疼,道,“颦儿这话有理,很该当面羞羞宝玉。”
湘云也道,“正是呢,我从小就说二哥哥怪,偏他有这么多奇思怪论。女孩子不变鱼眼珠子,他是哪里出来的?”说得众人又发一笑,迎春掌不住也笑了,黛玉看出端倪,忙悄问,“可是有了?”
迎春含羞道,“还没请医生诊脉,只是我天癸素来是准的,这个月却没……”
绣橘连忙补充,“姑爷也有几个房里人了,却从没有传出过信儿,也是心急得很。小姐怕误会了反倒惹人笑话,因此不敢就叫请太医。照我看是有五分准了。”
黛玉心下大慰,料想孙绍祖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迎春头上动土——别的不说了,在原书里孙绍祖也就是仗着贾家已经败落了,迎春的娘家硬不起来么。现在迎春又有了胎,如果是个儿子,将来就有了依靠,实在是件大好事。
因为有了这件喜事,大家散去的时候都很开心,探春惜春自然肩负着向王夫人透出此事的责任,贾府三春都不得宠,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迎春有了喜讯,她们也是真心为了这个姐姐开心。
黛玉呢,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珍惜地把玩着宝玉送来的荷包,这是个五福捧喜的大红荷包,透着喜气洋洋的味道。里头装着一张散发淡淡香气的薛涛笺,以娟秀的小楷提着一首诗。
天上人间两渺茫,琅玕节过谨提防。鸾音鹤信须凝睇,好把唏嘘答上苍。
没头没尾,字迹中带着泪痕,个中涵义细思之下叫人神伤魂断。紫鹃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宝二爷不论怎么荒唐,待姑娘却是一片真心呢。”
“是啊,送个东西也想着我要避嫌疑,为我打算到这个地步,我却不能回报什么,看来注定是对不起他了。”不知为什么,黛玉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虽然淡,却十分真挚。“既然注定辜负,那就狠心一些吧。”
说着,她轻轻把纸条凑近了红烛。一阵青烟中,诗笺逐渐化为飞灰,紫鹃噤若寒蝉,上前收拾桌子。黛玉轻笑道,“宝玉去年制灯谜时还说必猜不到,其实我一看就猜着了,必定是走失的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