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不愿压在谁的头上,永王听了一会,说道,“这北方要挥师平定,这南方也不是全都归顺于本王,两边都要人前去平定。秦将军京师出身,了解皇城布局,你随我入京;孙将军便领十万士兵,前去清剿朝廷余孽。许参军和谢参军留守利安,安置好受伤士兵和百姓,在京师未定之前,仍以此作为枢纽,以防有变。”
陆续安排,众人都没再异议。
从军营出来,谢崇华倒有些意外永王竟没有让自己跟随,还留了五万的兵让他和许广守城。
和许广回去的路上说了此事,许广笑道,“倒不奇怪,在我们之中,利安军民最信任的是你,王爷既然想将此地当做枢纽,那自然要找个最能倚靠的人,所以谢兄能当选,我一点也不觉意外。”
谢崇华略有感慨,但因胜局已定,能留在利安,他倒是无比高兴。
许广又道,“昨晚我晚去晚走,去时你已在王府,我后脚走的时候,王爷跟我提了你跟他说的事。多谢了。”
昨晚他去得晚,到了那里谢崇华已经在那。见他来了,原本正说着的话就停下不说了。他心底还有些不舒服,等他前脚走,自己也要离开,永王却将他叫住,跟他说了方才的事。
谢崇华在为他们许氏家族求情。
许家向来和厉家狼狈为奸,他正是不喜这点,又无法劝阻,才愤然离京,自行请求外放他乡。无论家人怎么来信来人让他回去,他都不回。厉太师反叛,听说许家人出了不少力气。
他知道永王进京后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会血刃许家人,但惩处定不会少吧。他一直不出声,就是不想让永王觉得他居功求情。可没想到谢崇华却为他的家族求情了。
在他印象中,谢崇华素来是少一事便少一事,从不惹事,不喜邀功,也不喜拿功劳来做人情买卖。
可这次却为乱党求情,还是为他这认识不过一年的人向永王求了那么大的情。
永王已说,入京之后,不会将许家人投入大牢,但京师也留他们不得,到时会安置在偏远南方。他要拿俸禄养家,还是送去粮食,他都不会过问插手。只要许家人不再生异心,就不会伤他们性命。
这是他所想的那么多结果中,最好的一个。
谢崇华笑道,“言谢无用,请我吃一坛酒道谢吧。”
许广笑笑,“走,请你去喝酒。那迎春楼的酒水不错,地方有些偏,你怕是没听过,但酒菜很好,也有美人唱曲子。”
“迎春楼?”地方还偏?还有美人?谢崇华拧眉,“那该不会是……”
许广见他脸都黑了,朗声笑道,“可不是什么风尘地方,我哪里敢背着嫂子带你去那种地方。走吧,不过是个小酒馆。”
那里的确是个小酒馆,还有个美妇人在唱曲子。这样貌嗓子着实可以去更大的地方唱,却不知为何在这。谢崇华心有疑惑,一会才看清,原来那妇人的一只胳膊袖子,是空的。
一曲唱完,妇人一手拿了小篮来讨赏钱。酒馆依稀几个客人都视而不见,到了许广这桌,两人都拿了钱来放进里头。
等妇人走进里头去了,许广才道,“听掌柜的说是战乱,丈夫没了,一个人养着两个孩子。”
两人心思沉沉,自战乱以来,家破人亡的已见过不少,只是因无法避免,只能当做没有看见。如今特地大老远来这,谢崇华总觉,这是许广用另一种方式赎罪。
虽然他们也算是战争的挑起者,可若不清除奸臣,日后受苦的更是百姓,死伤的人只会更多。
只愿天下太平,再无战事。
永王已和秦方领兵前去京师,孙韬也去了南方清剿余党。谢崇华和许广在城中每日巡视两遍,将大夫召集在一起,为伤兵治疗。
利安渐渐恢复往日活气,因仗打完了,原本外逃的人也陆续回乡。
陆正禹已经能下地,不过动作稍大,还是会扯得伤口疼痛。这晚吃过晚饭,让人去寻徐伯来交代生意上的事。下人说道,“徐伯下午出去后就没回来了。”
一连几日都是不在家中,陆正禹问道,“可知他在忙什么?”
“小的不知,徐伯也不让我们跟着。”
这实在有些反常,徐伯没有亲人,除了生意上的事,也不怎么跟人往来。如今不是忙商行的事,那会是忙什么?
徐伯夜里回来,听旁人说陆正禹找自己,过去看了房里已熄灯,就没敲门。回去时在院子里瞧见酒婆,见无旁人在,擦身而过时,才道,“没有厉贼的消息。”
酒婆微点了下巴,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徐伯瞧着她的背影,好似比去年更佝偻了,瘦骨如柴,满是风霜,也不知以前她到底受了多少苦。回过头,再看自己映在地上的影子,不也是如此么。
酒婆提着灯笼去看三个小主子睡了没,到了小玉房前,却见她一人趴在栏杆上,瞧着鱼塘发呆。
小玉闻声偏头,看着慢慢走来的酒婆,提脚快步走了过去,“酒婆婆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呀?”
酒婆摸摸她的发,“你不也是不睡吗。”
“我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今天郡主约我去玩,我送她回家的时候碰见世子哥哥,他又不理我了。可我怎么都想不起我哪里做错了,明明上回他还牵我手来着。”
酒婆坐在栏杆长凳上,提袖擦擦一旁,让她坐下,将她的衣裳拢好,“小玉是个好姑娘,不要总想着是自己做错了,许是对方做错了也不一定呢?”
小玉歪了歪脑袋,“可要是是对方做错了,那就是该我不理他,没道理他不理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