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谢崇华,他当然知道,领兵来之前,他已将永王身边的人都查了个清楚,“谢崇华本是朝廷命官,从一介知县提拔到知州的位置,却不满足,还成了叛党。这人,是厉太师第一个指名要捉的人。他如何?”
“谢崇华足智多谋,与将军暗暗交锋的那几次,都是他出的计策。这利安府若不是他出谋划策,恐怕也不会一举攻下。”
那次以少胜多,声东击西的小战元初也有耳闻,没想到是谢崇华出的主意,这才重视起这名字来,“继续说。”
伍长说道,“谢崇华向王爷提过,将军接二连三用计乱我军心,可见是腻烦了这拖延战,想在攻城前让我军大乱。因此永王下令,安抚军心民心,那些愚昧的都被劝住了,但永王和谢崇华却另有商议。为了阻止您攻城,想去外面借兵。”
元初一顿,不知不觉中已慢慢坐正,“他要跟谁借兵?”
伍长面色为难,“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不过是个伍长,只知道也是一个王爷,但是哪个就不晓得了。”
元初微微握拳,离利安最近的,便是那祁王所在封地。而且能来为他们解围的,也唯有实力强大的祁王。一旦祁王赶来,那自己将两面受敌,到时候别说顺利攻城,还可能全军覆没。他细想片刻,盯看那伍长,仍不能轻易信他。转转眼珠,说道,“你是个识时务的人,又带了这么多人来,送来这样好的消息,我便留你在这里当个伙夫好了。”
伍长一顿,差点就站起身来,“伙夫?我、我以前好歹是个伍长,虽然兵不多,但手底下也是有几个兵的。”
元初冷笑,“丧家之犬,我留你一条命就算好的了,还想跟我要官做。”
伍长脸上青白交替,想发火又不敢,憋得脸都红了,“那我这些兄弟怎么办?”
“军营里的伙夫、马夫,便都交给你们做了。”
“元将军未免欺人太甚!”伍长终于是站了起来,气道,“我们是苟且偷生,但也是要脸的,您将我们当做逃兵来安排,这口气我们咽不下。”
元初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回,又盯看这人,气得脸色通红,看来真是要被气疯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做戏,他如果一点也不反抗就接下这伙夫一职,才真的可疑。能怂恿千余人投降的,定有一定的号召力。通常这种人的自尊心也极强,怎会甘愿做伙夫。
他刚才要是不辩,现在他已经死了。
而且他从一开始说的话,元初便觉可信。尤其是去搬救兵一事,这种事情透露给自己,无异于是自找死路。反正如今他们已准备攻城,志在必得,他们能猜出自己的用意,可惜太晚了。
假设谢崇华今日就出发去找援兵,从水路过去,也要几日时间。祁王调兵遣将,再从陆路赶来,少说也得半个月。
那他完全不必这么急着攻城,等过了七八日,他便攻下铭城。然后派兵去反攻已在半路的祁王大军,将他们杀个措手不及。
如果明日就攻城,祁王那边得知了消息,按兵不动,到时候自己再领兵过去,只怕又会碰上讨伐永王时一样的事,被拖个死死的。
等祁王倾巢出动,便能一举两得。哪怕这消息是假的,晚几天出兵也对他毫无影响。那永王的兵,总不会就在这几天时间里,再有什么异变。
想罢,已是起身笑扶那伍长,“方才让你受惊了,诚心归顺的人,我怎会薄待。你先和你的兄弟去休息,休息好了,我自有安排。”
伍长紧绷的脸这才好了起来,随人出了营帐,离开这虎狼之地,脊背早已渗了一身冷汗。那元初所要问的,所猜疑的事,竟都被孙将军和许参军看破了,这两人是神人不成。
七分真话掺上三分假话,果真最容易使人掉入陷阱中。
而今看来元初是相信了他的话,但他后续的打算是否会如孙将军所赌的那般,延迟攻城,除了元初,谁也不知道。
六月天,天气酷热。
每日都去城墙巡视一遍的许广也被晒黑了许多,这两日站得久了些,好似要晒成黑炭了。否则那两个小家伙也不会一直这么盯着自己吧。他摸了摸下巴,问道,“是不是很难看?”
斐然嫣然齐齐点头。
“……”果然是孩子,如此诚实。人果然还是喜欢听虚假的赞言,无怪乎有忠言逆耳这一说法。
嫣然说道,“许叔叔是不是伞坏了呀,我的借给你呀。”
斐然摆摆手,“不行不行,我们的伞那么小,遮不住。”
“那我们凑银子给许叔叔买一把吧。”
“好啊好啊。”
许广摸摸两人的脑袋,谢家的孩子怎么都这么好玩。
用过饭他又去了城墙上往外看,这两天一直在营地和城门外往返布阵的朝廷大军,今日已没有来了。他又观察了好一会,确定没有继续前进的迹象,不由大喜,那拖延的计策已经奏效。如今就等祁王按时抵达,发起信号,将那大军一举歼灭!
一晃又两日过去,闷热了两天,今日终于下起雨来。
谢崇意为了方便拿东西,只系了个蓑衣,没有撑雨伞。后一步出来的陆芷以为他连蓑衣都没穿,便拿了伞去追。
一个走一个跑,不多久陆芷就追到了他,气喘吁吁喊声。谢崇意微顿,转身看去,陆芷已跑到跟前,递了一把伞来。他顿了顿说道,“去了军营撑伞不方便,你带回去吧。”
陆芷将伞收回,“嗯。”
见她还不走,谢崇意禁不住说道,“以后别总跟着我,多做自己做的事去,好么?”
陆芷明眸微微一动,又低头说道,“三哥哥最近总躲着我,就是不想我跟着你么?”
谢崇意见雨势做大,唤她去就近的茶棚坐。躲了这雨水,头顶上雨珠拍落棚架的声音却很大,有些吵,有些闹,“阿芷,你还记得葛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