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万士兵犹如脱弦利箭直冲敌军腹部,刹那将他们冲得溃不成军。
来时陆正禹已跟他们说过,这一战若败,那这里就是埋葬他们尸骨的地方。所以唯有胜,才能活。
比起那些觉得哪怕是败,也不会丢了性命,更没有屠城后患精疲力尽的利安士兵来说,根本没有拼命的必要。
不过半个时辰,那兵器相交的声音就在一片投降声中停落。
眼前满地被丢弃的兵器,那利安士兵的棉靴还可见水渍,在寒风中犹如丧家犬。
这边硝烟已停,可因这里已经在收缴兵器,也恐他们再反,无法带兵前去援助谢崇华那边。陆正禹时而抬头往那暗处看去,不知只有一万人的好友,可否能如他们这边顺利。哪怕是那四万人已劳累不堪,可到底是他们的数倍兵力。
远在云安,此刻也已在投降收缴兵器。如此轻松得让谢崇华大感意外,埋伏等待许久的他们听见前方有声,一声令下围困,结果那知府腿一软,从车上下来便率众投降。也不顾那押司劝阻,递了官印,只求一条活路。
他让人速速去埠丰送口信,说已成功。那人半路遇到正好要去云安送喜讯的人,两人中途停下说了会话,知道都已成功,喜得各自折回报信去了。
谢崇华站在高处看他们缴纳兵器,再看坐在一旁哆哆嗦嗦的知府,说道,“莫大人辛苦了,等会我们会进城,就劳烦大人带路了。”
莫知府强笑道,“谢大人客、客气了。”他抹着额上冷汗,不敢多说话。
谢崇华见兵卒拉过来一辆马车,车内还有撞击声,正要问话,就见里头滚出一个三十上下的汉子,从车板跌落,摔进碎石地上,眉头也没皱一下。找了一圈,瞧见自己,怒目圆瞪,冲了两步,就被人死死捉住。
他低头问道,“这人是谁?”
知府忙答道,“孙韬,孙副将。”
谢崇华皱眉,“怎么自己的兵也这样绑了?”
知府答道,“是被丁将军绑的,他一路妖言惑众,我们以为他是细作……呸,以为他是谢大人身边的人,就将他绑了。”
刚才那一滚,孙副将嘴里的布团松动,舌头推了数十下,终于是用力一吐,将那布团吐出嘴里,当即大骂,“你大爷的才是细作,你个木疙瘩脑袋,猪也看得出这是要前后夹击。要是早点听老子的,回去守城,也不会活生生被擒,给我来个痛快吧,省得我看得烦心!”
谢崇华微顿,“你知道我们会在两处渡口登岸?”
孙副将怒目圆瞪,“老子不跟你这叛党说话。”
谢崇华又转而看知府,知府冷汗直落,“开始也是孙副将说你们会在云安渡口登岸,所以就埋伏在那了。等埠丰来了消息,他又说你们察觉到了这事,是调虎离山之计。但丁将军不信,领着八万人要将你们截停。孙副将说要回去守城,否则会腹背受敌,我们也没信……”
要是信了,就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了,他还是知府,而不是阶下囚。
悔不当初啊。
谢崇华目有诧异,这人倒是将他们行兵的计划看得一清二楚,哪怕是途中才做的决定,也被他察觉了,丝毫未差。如果今晚是这人带兵,他们就全军覆没了。可没想到老天相助,这样的人才,却被五花大绑了。他抬手说道,“给孙将军松绑。”
旁边押着他的士兵一顿,“大人?”
孙副将也诧异,他就不怕一松开他,他就上前扼住他这文弱书生的脖子,胁迫他吗?
谢崇华说道,“我知道在孙将军眼中,我们是乱臣贼子。可圣上身体一直安康,突然驾崩,太后夺权,厉太师当权,京师不臣服于厉太师的,要么被罢官,要么被关入大牢,实在蹊跷。永王心存疑虑,我恩师也被囚禁在京,思前想后,只能揭竿而起,清君侧,除奸臣。攻打利安一事,实属无奈,却也是志在必得,无意惊扰孙将军清静,还请原谅。”
孙副将啐他一口,“跟我说这么多大道理作甚,伪君子,反正等会也是要将我坑了的,何必浪费口舌。”
“王爷起兵时已是军令三申,一不屠城,二不扰民,三不许杀害无辜。将军无错,也是爱民如子,我们怎会坑害于你。”
孙副将冷笑,“方才你才杀了我一个骑兵,现在满嘴仁义道德,老子不信。”
谢崇华这才想起方才蹲守在树林里的那汉子,原来那人也是他派去潜伏的。这人……如果能收入麾下,定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将领。更起爱才之心,“孙将军说的可是那留在树林潜伏的兄弟?他并没有死。”
孙副将不信,又呸他,“那你那来报假信的人,穿的是谁的衣服?”
旁边那人终于忍不住道,“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我们大人跟你好好说话,你像根刺似的,我们大人杀你全家了吗?”
孙副将怒声,“杀我的兵,就是杀我家人!”
谢崇华说道,“我确实没杀他。”他当即让人去将那人带过来。
等了一会,孙副将竟然真瞧见活人了,不但活着,身上还穿了件大棉袄,远远的都能感觉出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那人说道,“看,我们大人真的没动手。大人他宅心仁厚,我们整个冀州都知道的。他杀十恶不赦的人不手软,可平时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休要再对我们大人大声嚷嚷。”
孙副将不再恶言,不是因为亲眼瞧见自己的兵还活着对这谢崇华心有好感,而是押着自己的不过是个小兵模样,却一口一个“我们大人”。能让下属拥护的人,虽然是叛党,但也不大可能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