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崇华刚从衙门回来,官服还未换下,听见洪老爷求见,没有理会,淡声,“洪家少爷的事还没结案,相会易惹人多想,不见。”
酒婆得了话,便去回绝。
谢崇华久不见妻子解腰带,倒是胸口上有掌附来,他低头看去,问道,“怎么了?”
齐妙笑道,“心不像前两天早上跳得那么厉害了。”
“明天就要给洪康定罪了,他的罪,定是死罪。”想到能判恶人生死,他竟一点也不慌,反倒是有丝丝痛快,“有权力的感觉……确实很好。”
嗓音微带感叹,齐妙微微动了动耳朵,“二郎千万不要迷失其中,否则会走歪路的。”
他这才回神,“有你盯看,不会的。”
齐妙点点头,那也要他一直愿意听自己的。他不愿听了,那就真的谁都劝不住了,“前两日县里的妇人请娘和我去赴宴,我推辞了两次,实在推脱不掉,就过去吃喝了一顿,席上收了不少礼。我都一一记下了,明日就买了同等价值的回礼送还,二郎意下如何?”
她办事倒比谢崇华自己办事还要放心,想了想如此也好,免得成了变相受贿。只是如今已为官,却觉妻子更加操劳,多了三分人妻的沉稳,少了两分初嫁她时的天真。如今想想,兴许是岁月所致,又许是地位有了变化。
齐妙给他宽衣换上常服,站远了一些瞧,满足道,“新做的衣裳很是合身,我就知道二郎没长多少肉,按以前的尺寸裁的,一分不差。”
谢崇华笑问,“你怎么就笃定我没长半斤肉?”
“你这样辛苦,早出晚归,伏案办公,总是焦虑着,怎么会长肉。”齐妙不忍他辛苦,可私心来说,他还是不要变得像那些得志后就放松了,然后长得一圈肥肉的男子好。如今的他,办事更严谨更细心,更担得起责任,才是她喜欢的。
家中如今多请了四个下人,齐妙不用多忙,尤其是她最为用心照顾的陆芷,生怕她受一点委屈和觉得不适,花费了很多心思。如今遣了个二十出头的仆妇照看,也不用她操心了。
“五哥还没有来信么?”
提及未联系上的好友,谢崇华就觉头疼,“还没消息,五哥做事不应这么马虎的,总觉得……心中不安。”
“二郎千万别多想,不是已经让人去找五哥了吗。我们找不到五哥,五哥总会来找我们的。”
如今也唯有如此,谢崇华走不开,只能让人去找,坐等消息了。
齐妙一会去将收到的礼清点了下,发现少了几样,问了账房,说是婆婆瞧着喜欢拿去了。便自己从账房拿了银子去购置回礼。
沈秀依旧不爱出门不爱和人打交道,这附近的人她不认识,也聊不到一块去,无趣得很。她是越来越想念老家的一亩三分地,还有老邻居们了。今日被儿媳拉去赴宴,好不自在,唯一要高兴的,就是得了许多礼物,还个个不菲,又好看。
她从里头挑了几件,送去给小儿子。进了他院里,就见他背身站在房门前,喊着“躲好了吗,我要找了”。她接话问道,“躲什么?”
谢崇意听见母亲的声音,回身说道,“在玩躲猫猫。”
沈秀哭笑不得,“多大的人了……过来,娘给你找了几件装点门面的好东西,你呀,过两年就要讨媳妇了,还是知县的弟弟,不能再穿得这么随意。”
谢崇意倒不在乎这些,也不想讨媳妇。从母亲手里接过一个玉冠,沉甸甸的又容易碎,还不如他的一根束发布带。沈秀又道,“别光顾着玩,把这玉佩给你哥送过去。然后让你哥给你在衙门里谋份差事吧,做医馆的学徒没前途,一辈子发不了财。”
谢崇意顿了顿,“当初娘不是很赞同儿子去的吗?”
“以前是以前,以前你哥还没出息,如今有了,你怎么能还只做个小学徒。”沈秀想到今日宴席上,一问那些贵妇人的出身,便觉自家儿媳的家世拿不出手了。大夫的女儿……听起来实在小门小户,自己的儿子可是县令,七品官呀。
谢崇意接了玉佩给兄长送去,只是他明是非,绝不会让哥哥为难给自己差事的。将玉佩送去,齐妙也刚回来,谢崇华已去洗身。她接了玉佩,笑问,“是娘让你送来的?”
“嫂子怎么知道?”
“这玉佩是我和娘一起去赴宴时得来的,拿回来时清点过,自然记得。只是怎么是你送来?”
谢崇意笑笑,“娘想让二哥给我找份差事做,只是我不想二哥为难,所以就不提了。对了嫂子,要是二哥问起,你便说是我志不在此吧,免得二哥内疚。”
瞧着三弟越发懂事,身为嫂子的齐妙也欣慰,“我会跟你二哥说的。只是……三弟如今的志向是什么?”
许久不曾想过的事又被放在面前,谢崇意有些茫然,“不知……以前跟二哥一样,想考功名,出仕。可……”可自从揍了一顿温洞主后,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做不了干净的读书人了,“如今不知道了。”
“千万不能得过且过,早些寻了志向,才会为之奋进。”齐妙和他年纪相当,可说起话来,却能让谢崇意听入耳。只因他知道这个嫂子不是在教训自己,而是和兄长一样,真心为自己着想罢了。
一会谢崇华回来,让他进屋里说话,又问了他近日读的书。聊了近半个时辰,酒婆又过来说那洪老爷死活要见他,谢崇意这才离开。
从屋里出来,他还在想往后的路要怎么走,竟是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