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朗消瘦的面庞没有露出任何气愤的神情,他微点了头,“我若和您一样对徐氏家族,他们便不会仇视我,我也不是独自一人了。”
没想到他竟立刻看得通透,连徐老爷都暗暗吃惊。他以为他会答“那就让我成为那个敌人,成全徐氏一族的同心同力吧”,然而这种预想之内的迂腐答案却没有听见。
他说得这么快,刚才根本没有去细想这件事。徐老爷要的就是这种心胸豁达,看事不拘泥也不虚伪的人。
他忽然想起方才烧的信件,如果……如果告诉他陆芷已经找到,那他是否会忘恩负义离开?
行商四十年,他早就习惯各种赌博,然而这一次,却显得这样惊心动魄。
是不是要赌一把?
陆正禹见他面色不佳,喊他回神,“伯父?”
徐老爷瞧他一眼,如果这年轻人真是自己的儿子该多好,可惜并不是。他又想起自己的亲儿,为了不让他娇生惯养失了男子应有的担当和气魄,从不会亲近他,甚至不苟言笑。
儿子很出色,从没让他失望。只是同在屋檐下,却只有简单的问安,没有半分亲近。
他并不在意,仍觉自己教得不错。直到儿子病逝,一人独坐房中,他才想起来,儿子还小时,总是要自己抱,被他冷脸训斥了几回,他就疏离了。也是从那时候起,儿子对自己只剩客气。
想起已故的儿子,他突然不敢赌这一把。
他缓缓回神,起身说道,“将这些都看了,三个月后,我会来考你。”
陆芷的事,他不能告诉陆正禹,因为他并没有把握,是否能留下这傲气的人。他不愿再失去一次儿子。
三月十五殿试之日,厉太师也收到了探子打探到的消息。
“那谢崇华前年成亲,娶齐家女。其妻子祖父,正是当年宫廷御医齐寻礼。”
消息简洁明了,却正是厉太师最想听到的。他眸光冷厉,恨声,“当年没有将齐寻礼大卸八块,投入死牢,如今倒是他的孙女婿送上门来了!”
那探子又道,“谢崇华会试得名第六,殿试只怕能进前十,到时圣上排定名次,无论前后,都是留在京师,太师要如何整治,任凭您高兴。”
厉太师冷笑,“若是这样,岂不是太过便宜他?身为读书人,最想要的便是功名利禄,我又怎能让他如愿。”
齐寻礼当年状告太医院院使,使得院使被革职,不久抑郁而死。而那院使,正是他的堂弟。从未受过欺凌的厉家便准备对齐寻礼下手。奈何当时圣上察觉到了苗头,执意要保齐寻礼。齐寻礼也见苗头不对,告老还乡,圣上便顺势恩准,这才让他逃过一劫。
可当年杀弟之仇,厉家一直不曾忘记。
如今重逢故人,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那人迟疑稍许,小心问道,“那太师的意思是……”
厉太师眸光冷然,低眉稍作沉思,此次的读卷官有七人,那大理寺左寺丞和通政使司,还有云大学士都是自己的人,让他们压下谢崇华的名次,让他与前十无缘。到时将他打发到偏僻地方做个小官,一辈子碌碌无为,休想再重回京师出人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