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此事已过去多年,但生在官宦之家,那时已懂事的宋尚书却记得清楚。只是也是因为过了太久,不记得那齐寻礼的故里到底是何处。
他摇头笑笑,怎会这么巧,就是那齐寻礼的外孙女婿。
想罢,将册子合上,不再记挂此事。
谢崇华因无意中找到陆芷,喜得思乡之愁都忘了。只是给妻女买的东西在方才和宋家下人拉扯中挤得变形了。尤其是小马,背都凹了。又无缝隙可以让它复原,摆在桌上瞧着,末了一想——没关系,女儿还不懂,姑且骗着她吧。
如此,心即刻释怀。
这几****每到傍晚便去一趟宋家,免得到时候带陆芷离开,她将自己当做坏人,一路哭闹。引得官府注意,那就有理难辩了。
陆芷见他这几天都来,隐隐想起了些事,模模糊糊的,还是不能放下警惕。
宋老夫人听说孙女的家人来找,还要接她走,哭得好不难过,急得宋尚书左右为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宋老夫人才忍痛答应。他们是厚道人家,陆家接连碰见祸事已然很惨,还让人家兄妹分离,也是不应该的。
谢崇华这日到了宋家,宋尚书将他留下用饭,和他说道,“我母亲已经同意让小六随你走了。”
谢崇华听后大喜,忙跟他道谢。
宋尚书又笑笑说道,“你若是殿试能得佳名,那到时候你就得留在京师,让你好友来接了。”
谢崇华没有妄言,“人才济济,岂敢妄自尊大。”
这谦虚不卑不亢,宋尚书听得顺耳喜欢。一会陆芷由宋夫人领了出来,双丫髻梳得很齐整,贴着翠玉花钿,一身蓝色小棉袄,活泼可人。她慢慢走上前,唤声,“爹爹。”又瞧向谢崇华,抓着父亲的衣裳,藏了半个身子,低声,“谢哥哥。”
教了她三天,她都不愿喊,今日一喊,喊得谢崇华万分感慨,“阿芷。”
陆芷皱眉,埋头在父亲腰间,语气十分沉闷,“我不叫阿芷,我叫小六。”
下人告诉她,那个叫阿芷的小姑娘没有爹娘,也没有家。她才不要,她叫小六,她有爹娘的,还有很多个哥哥姐姐,都疼着她。
她……才不是孤儿。
小小的脑袋瓜子这么想着,却觉眼睛微湿……对,她是有爹娘的……从来都是有的……
吏部尚书的小女儿当街被人抢抱的事此时已传入太师府里。
厉太师乃是当今国舅,刚过完一个甲子。位高权重,颇得圣上信任倚重。年轻时尚能洁身自好,越发年老,便越喜听人美言,脾气也越是乖戾。朝中但凡没有倚靠他的,皆视其为敌,而宋尚书便是其中一个。
因此宋尚书的一举一动,都派人探听禀报。
“原来那小姑娘真不是宋尚书带回来的私生女。”
厉太师思忖片刻,那探子又道,“宋尚书送走那位公子后,去了一趟礼部,查了那人户籍。”
说罢,便将同样一份手描的三页纸张恭敬递过。
太师眼线遍布朝野,六部都有人盯梢,要从礼部得到这东西,并不难。只是宋尚书专程去礼部查,倒让他起了疑心。接来一瞧,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这谢崇华祖上三代都是寒门小户,也都是南方人,没任何家世背景。翻看第二页其丈人一家,目光这才定落。
齐寻礼?他拧眉瞧看,是开药铺的,更多了几分心思,该不会真是他所知道的那个齐寻礼吧?他沉思许久,说道,“四十年前宫中曾有一个御医叫齐寻礼,你寻人去查查,他离宫后去了何处,将他的子嗣也一并查清楚。”
那人没有多话,立刻领命下去。厉太师将三张纸上的内容都过目一遍,随即烧了。有些事可以偷偷做,明目张胆,却会惹龙颜不悦。
鹤州离京城近,快马加鞭不过费了七日功夫。
要寻鹤州首富的家,在街上随便找个人都能指出方向来。宋家下人很快就寻到了地方,饶是京城出身,见惯了达官贵人的府邸,还是因这犹如围城的大宅而惊叹。
敲开大门,见是个老管家,他客气道,“请问陆正禹陆公子可是住在这里?”
管家耳尖,听出是京城口音,也多了两分客气,“正是,阁下是……”
下人说道,“我家老爷让我送一封信来,交给陆公子。”怕他觉得自己居心叵测,又说道,“我家老爷是吏部尚书。”
管家了然,可并没有听说过二公子跟京城什么人有往来。只是老爷有吩咐,有关二公子的信都要先拦下来,便说道,“二公子不在家,等他回来,我将信交给他。”
下人稍想一会,地址是老爷给的,旁边那位公子也说了陆公子是住在徐家,那约莫没问题,便将信交给他。
管家拿了信后往徐老爷的房里走,将信送了过去。
徐老爷拆信一瞧,是谢崇华的字。这并无不妥,只是信上所言,却让他心有芒刺,冷冷将信扔开,“烧了。”
管家一句也不多说,也不看信上说了什么,直接将信烧了。直至烧成灰烬,才说道,“老奴会吩咐刚才瞧见那人的下人,让他们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徐老爷点了点头,“若是谢崇华亲自带着陆芷过来,你一定要拦住,不可让他们相见。哪怕是折了谢崇华的腿,也不许他靠近二公子三丈内。”
“小的明白。”
管家应声退出,婢女拿着扫帚进来打扫地上的白灰。他冷眼盯看,起身去书桌前,打开箱子,将一垒的账本拿出,亲自拿着去了陆正禹住的地方。
陆正禹初来徐家,徐老爷便领他在徐家走了一圈,“你想住在何处,便住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