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泉城内,一夜喧嚣,如今玄甲军已退,宗门修士尽散,但昨夜之事带来的阴霾,却如一团乌云一般,在临泉城居民心中,挥之不散。城西的地下斗场,一夜之间毁于一旦,其中权贵富商亦不在少数,尽皆罹难。
无论是出于人心,还是势力平衡,临泉城无疑都已是遭受了重创,没有一段时间的调整,决计无法恢复到昔日不夜城的荣光。
临泉城外,东南十里,一处荒山之顶,一名灰衣老者正席地而坐,手中拿着一根树枝,似是在地面上刻画着某种特殊图案。另一旁,一名身穿蓝色宫装的女子,正站在一侧,朝着临泉城的方向望去,眼中神色复杂。
“前辈,已是晨时了。”
不多时,宫装女子终于按捺不住,轻声开口。原本在她的预想之中,楚上师此刻应该早已赶来与自己两人会和,可是偏偏华阳已上,仍不见心中所盼,此刻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不过她的这种担忧,并不是担心楚宁月会有什么危险,而是担心对方无法找到自己两人,无法与自己两人会和。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这灰衣老者,从始至终不发一言,在这种沉默之下,担忧的种子,最易生根发芽。
“嗯,快了。”
灰衣老者淡淡说出三字,而后又继续着手中的动作,看也不看宫装女子一眼,全然是一副任由其自生自灭的模样。后者见状,心中虽然疑惑,但也只得引以为常,因为此时自己当以不变,应万变。
“嗡....”
就在此时,山顶之上,忽然传出一阵翁明之声,立时引起宫装女子的注意。只是她虽然达到了四境窥元,而且是四境中品,但是却终究不是五境通识,因此看不到术力光辉。
所以此时荒山之上,华光冲天而起的一幕,对于她来说,却只是一阵单纯的气息波动。而若她见到如此一幕,恐怕心中积攒已久的疑问,便不得不说出口来,届时得到的也只能是让她更加疑惑的答案。
灰衣老者缓缓起身,看着自己刻画的阵法,似乎颇为满意。此刻荒山之顶,已然被其布下了一座阵法,这阵法的光辉,足以吸引周围修士的注意。
当然,这阵法的功效,自然远不止发出光辉这么简单,因为他布置此阵法,虽然主要原因是告知楚道友自己的方位,但是他却无法保证,来的人一定是楚道友。
所以他在布置这阵法之时,便将其他因素考量在内,这阵法看似只是引导灵气的一座大型聚灵阵,但实际上却是一座幻杀大阵。如若来人不是楚道友的话,只要靠近这座荒山,便会进入幻杀阵中。
这是他第一次利用本身所学,结合修士术法所布的大阵,究竟威力如何,自己也不知晓。所以这一次,便打算利用可能出现的不速之客,尝试一番。
“哎....”
半炷香的功夫匆匆而过,灰衣老者却是叹息一声,而随着此声落定,天际一道流光,便朝此飞速而来。一旁的宫装女子,全然不知他为何叹气,但也发觉了天际之上的流光,不过心中倒是镇定无比。
因为在她的判断之中,若来人有威胁,自有这位前辈顶上,而若来人是友非敌,那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却是不知道,灰衣老者之所以叹气,乃是因为他已看出了来人是谁。
本想着利用可能出现的不速之客,尝试一番自己阵法的能为,却未想到自己要等的人来得如此迅速,没给自己招呼旁人的机会。不过这阵法已成,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或许可以给临泉城内的修士们,一个错误的信息。
流光消散,两道人影降落在荒山之顶,一老一少,一高一矮,正是楚宁月与西门高。
“你这样做,不怕引来玄霜王室之人么?”
楚宁月看向灰衣老者,淡淡开口,却一点也不像是以残阳宫长老的身份,面对仙盟长史,至少没有半分客气。语气之中,甚至还带着几分质疑。
“若真能引来,未必不是好事。”
司空晋对于楚宁月的态度,面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心中却是感觉到一丝异样。知晓此女多半是知道了什么,若她将自己当做仙盟长史司空晋,那应该不会是这种说话的语气。
不过既然她没有主动说破,那自己索性就与她心照不宣,也算是某种默契。更何况,直觉告诉自己,自己不可能一直呆在司空晋的体内作为他的主导意识,因为司空晋的意识只是沉睡,并未消散。
说话间,司空晋朝着楚宁月身旁望去,眼神落在西门高的身上,朝其微微颔首。他虽然也不大清楚武者的境界细节,但是却能够感知到西门高如今的气息,与不远处的兮夜公主已经不相上下。
西门高只是刚刚破入四境窥元,如今却有了这等气息,唯一的解释,便是昨夜顿悟,收获颇丰。只不过眼下,自己已经有了楚道友这等战力,西门高的助力,便显得有些微乎其微了。
毕竟眼下这种情况,人力在精,不在多。
“碧霞宗之人已经回转玄叶国了。”
未等司空晋开口,楚宁月便将这份信息开口告知,因为这不是什么秘密。昨夜玄甲军对于赌坊的围困没有持续太久,在自己转脉境修为的掩盖之下,一行人脱出地下斗场,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在脱离斗场之后,碧霞宗等人便归心似箭,虽然他们回转玄叶国,未必是真信了今夜发生之事,乃是玄霜王室从中作梗,但他们如今存在与否,却的确没了价值。
“哦?他们没有要你同行?”
相同的道理,楚宁月能够看破,司空晋自然也能。虽然他对碧霞宗等人,没有丝毫在意,也不觉得从他们身上能够得到什么关键的线索,但是却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也许会有意外发生。
“有,但我只是将执事令牌给了他们,其中轻重,他们应该能够分得出。”
楚宁月如今虽然仍旧戴着斗笠,但是其面上的神色,却仍旧难逃司空晋的神识,此刻后者看得清晰。他虽不知,楚宁月对于在场之人,有何顾忌,但却还是没有选择直接发问,而是转言道:
“那接下来呢?楚道友打算如何做?”
却未想到,楚宁月开口之间,眉头轻皱,随后竟是将自己昨夜心中那没有把握的猜测,当场说了出来。
“在行动之前,有一件事需要解决。按照碧霞宗之人的说法,早在半月之前,玄霜王室便派人邀请他们进入临泉城,以备昨夜之事,也就是说,玄霜王室早前便知道昨夜之事会发生。
而他们约定之时,乃是半月之前,同样说明半月之前,玄霜王室便已知晓临泉城地下斗场的底细。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等到昨夜才全面发难,为何不趁早剿灭地下斗场,又为何要让碧霞宗来牵制地下斗场之人?
还有昨夜的破魔机关,显然早前便被安排至此,如若是玄霜王室的手笔,为何地下斗场之人毫无所察?这不符合常理。”
司空晋在以神识观察楚宁月,后者却同样也在观察他。虽然司空晋刻意隐藏,但楚宁月却仍旧感应到了他的情绪起伏,就如同昨夜得到这些信息之时一般。
楚宁月此时心中不解,不知自己为何能够感应到眼前之人的心思,原本的她只以为是巧合,但如今确认之下,却印证了这一点。这种信息反馈的方式,并非是传音,而是一种难以言明的默契。
若真要找一个修行者能够理解的说法来解释的话,便是顿悟,好似瞬间自心底涌现而出了许多信息,思绪如潮,尽管这些信息匪夷所思。
“可有发现?”
司空晋此时开口,语气平静,心中却升起了一丝狐疑,他并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凑巧之事。自己能够想到的问题,楚宁月虽然也可能想到,但却不会一成不变,所以他问出了这句试探。
只是他并不清楚,自己与眼前之人建立的联系,完全是单方面的。对方能够感应到自己的心思,但自己却完全感应不到对方。楚宁月此刻,本就是抱着印证心中猜想的念头,此时自然不会有所隐瞒。
于是她开口之时,正是司空晋心中所想...
“问题的关键点,便在于昨夜与半月以来的任何一个时间点,究竟有哪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