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他其实没有那么想与天海道庭合作?可若是他不想,当日离开之后,大可不将此事告知上官俞,也就不会有这一幕了,所以你这话,有些矛盾。”
眼见楚宁月并没有因为自己方才代入司空晋,说得那些话而动怒,黑袍人隐藏在黑袍之下的面孔上,浮现起一丝笑容。总算,自己这位盟友有了一点进步,懂得开始思考局面和质疑自己了。
“的确矛盾,所以问题来了,是什么让他做出这种矛盾之事?他是从何时开始转变态度?”
“这我如何知道?”
楚宁月一句出声的同时,心底升起一丝抵触,觉得自己险些被眼前之人用他的话术绕进去,心底压抑的那一丝怒火,又有了点燃的迹象。
见其如此,黑袍人苦笑一声,不过她既已开始思考,便是转变的开始,这很好。
“楚道友,其实你方才自己已经说过了,他若不想与天海道庭合作,便不会带上官俞来此。可是来此之后,他们两人有表现出貌合神离,似是很想要先对方一步与天海道庭接洽。
可是如今,司空晋做出了反常的举动,那他在两种态度转变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呢?”
看着楚宁月越发阴沉的面色,黑袍人知道,今日她对自己的耐心已经用尽。若继续用这种引导的法子,已经不会再有任何收益,索性话锋一转,接着开口道:
“我赶到后山,却见自己需要利用的人,忽然发狂。他对我而言,尚有利用的价值,所以我需要救他,且不能杀他。可是交手之中,我却发现他有些异样,而且对我下手丝毫不留情面。
最后,更是先我一步用出天象之力,将我封禁在其空间之中。之后,空间内发生了什么,除了我和他之外,无人知晓。最终,我出现在众人面前,而陆佑乾已经昏迷,我也随后沉睡不醒。”
说到这里,黑袍人再度看向楚宁月,而后者则是瞪了其一眼,却说出一句让他欣慰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在山脉结界之中,陆佑乾与司空晋发生了一些事,导致他对天海道庭的看法改变。所以他才会装晕,试图收集更多情报与信息,甚至有可能对残阳宫有利?”
“嗯,楚道友果然...”
只是黑袍人的话尚未说完,便见楚宁月面色骤变,而后怒道:
“这又与你装晕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一日不醒,你..我也一日不醒来了?”
却不想楚宁月声音虽大,语气虽差,但黑袍人却似乎全不在意,开口之间,仍是带着几分玩味之意,却吐出一句让楚宁月感觉到窒息的话:
“我装晕,的确与这个毫无关系。”
话音落定,楚宁月深吸了一口气,她担心自己就此背过气去,殊不知自己如今是意识灵体,即便心中再过生气,也不会魂飞魄散。不过转念一想,她却觉得眼前之人,定然还有后话,此刻暂时稳定了一下心境。
“我之所以装晕,是忽然意识到,接下来的话若由我说出,你那两位师兄恐怕日后对你就会大为改观。如此一来,于你于我都不是什么好事,甚至还可能遭受怀疑。”
“你什么意思?”
听到楚宁月淡淡开口,黑袍人却摇了摇头道:
“这两个办法,其实都很极端,极端到与你以往展现的心性截然不同。所以我在那时决定,现将两个法子说给你听,之后,你再用你那两位师兄能接受的方式解释,或许会好很多。”
“说吧。”
对于黑袍人的说话方式,楚宁月早已习惯,不过虽然习惯,心中还是十分抵触。然而此刻,尽管她十分抵触对方,心底还是有一丝好奇,既是好奇残阳宫当下有什么办法解决难题,也更是好奇究竟是什么办法,会让师兄改观。
可下一刻,在她听到黑袍人开口之时,以玩味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后,仍旧是心下一寒。
“第一个办法,杀。杀掉天海道庭所有的人,因为你们见到的,极有可能便是此番全部的天海道庭之人,即便还有残党,他们也不会想到,残阳宫敢对天海道庭下手。
而在杀掉所有天海道庭之人后,可以嫁祸的目标有两个。首先是陆佑乾,他之前发狂之事,司空晋与上官俞皆知,而他亦是分海境修为,完全足够杀掉所有天海道庭之人,最终逃出残阳宫,下落不明。
亦或者嫁祸给南玄仙盟,因为天海道庭与五洲仙盟素来不和,没有人会想到残阳宫这种势力,有可能斩杀天海道庭四位分海境修士,只有南玄仙盟可以做到。
但若选择后者,上官俞与司空晋就必须死,可是如今即便凭借大阵,残阳宫也没有斩杀分海境修士的战力。所以,若用第一个办法,便只能嫁祸陆佑乾,而且动作要快....快到司空晋无法判断他身旁陆佑乾的真假,快到...”
说罢,黑袍人转眼看向楚宁月,心底却是知道,这个办法虽然有效,但是楚宁月却几乎不可能选。
因为他清楚,虽然天海道庭那两名主事的女子,做出一副与残阳宫决裂无悔,而楚宁月则做出冷漠的姿态。实则她们三女心中,谁都无法轻易放下数十年来的师徒情谊,不过是立场问题。
如若立场不同,楚宁月便能下定决心斩杀自己两名弟子,那他也不需要在楚宁月身上浪费什么时间,直接告诉她结论就好。
“够了!如果这便是你的办法,那我选择继续等待,等他们自己苏醒。”
果然,黑袍人的传音尚未说完,楚宁月便出声打断。只是她却不知道,黑袍人听到这个答案之后,其实面上再度浮现起一丝微笑。虽然若换成他来处置,当真有可能如此行事,但正是因为楚宁月与他不是一种人,才能成为他的盟友。
“我知道你舍不得杀自己两个弟子,所以还有第二条路可选。至于等待,虽然也是一种办法,但若毫无准备,你能等来的,便只有你那两位师兄最为担忧之事,因为残阳宫的筹码,太轻了。”
“你...”
楚宁月一字出口,却是语塞,因为她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这种被人道破心思的感觉,实在不是什么良好的体验。但想到黑袍人之前展现的作为后,便也对此释然。
而与此同时,黑袍人亦再度出声道:
“合作,与天海道庭合作,与南玄仙盟合作,与司空晋合作。一方面达成表面上天海道庭与南玄仙盟的合作,实际上却要先他们一步,与天海道庭建立合作的关系。
因为天海道庭也好,南玄仙盟也罢,彼此间都毫无可能被对方掌握,所以他们的合作,注定是一场充满猜疑的相互利用。可是残阳宫不同,残阳宫足够弱,弱到可以让人生出轻易掌控的错觉。
然后,在适当的时机,利用门下弟子无意间将与天海道庭合作的消息,吐露给司空晋。因为他立场未明,又已知晓残阳宫想要置身事外的初衷,所以他在得到这个情报之后,必会有所动作。
如此,便能试探出司空晋的立场,届时便可以寻找机会,与其合作。而残阳宫的优势,便是可以被任一势力拿捏,被任一之人掌握,但也同时最没有危险性。
当他们以为自己完全掌握了残阳的命脉时,便会对残阳宫放松戒备。而在这场争斗之中,天海道庭与南玄仙盟旗鼓相当,此时的残阳宫,看似风中残烛,实则却是最有利的存在。
因为在两方看来,残阳宫都不会是单独的实力,只会是一股等待被吸纳的力量。两方谁都不会愿意坐视这股力量被对方拥有,因为这样就会让对方更加有利。
另外,也要在计划开始的同时,进行第二步....”
“等一下!”
就在此时,楚宁月忽然打断了黑袍人的话,因为她察觉到对方的逻辑中,存在一个巨大的漏洞。而黑袍人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打断,而有半分情绪起伏,此刻望向楚宁月,眼底却藏着一丝期待。
“我虽然不愿意认同你的话,但残阳宫在天海道庭与南玄仙盟面前,的确很弱。但正如你说的,眼下的情形可以比作一场战争,残阳宫在这场战争中,扮演孤城的角色。
既是孤城,又凭什么和两大势力合作?就算侥幸达成合作,若被两方知晓孤城之人三心二意,正常的情况下,也一定是出手覆灭孤城,扫除不稳定的因素。因为覆灭孤城,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不是么?”
话音落定,楚宁月却并未动怒,因为她此刻十分冷静,想要对方给自己解惑,而不是当真与其翻脸。因为比起第一个办法,这第二个办法要柔和许多,如果真的可能,即便有危险,也值得一试....
但,她得到的答案却是...
“确实,合作的前提是各取所需,即便实力与身份不对等,也要有对方在意的筹码。否则无论使者如何巧舌如簧,这场合作的谈判,都将以失败告终。”
“你...”
楚宁月等待了三息功夫,都未等到对方开口,终于忍不住一字出口。却是没有想到,黑袍人之所以不出声,是以为她自己可以想到其中关键,不过她虽然没有做到这一点,能够提出之前的质疑,便也算是进步了。
“残阳宫,或者说你的筹码,其实远没有你想的那么轻。即便曲儿姑娘不会出手相助,这局棋我们也已经在南玄仙盟到来的那一刻,便赢了一半,而另一半,需要第二步。”
只是这一次,黑袍人知道楚宁月心力不足,也没有在等她自己发现,而是直接开口给出答案:
“第二步,便是利用神水剑楼那人的身份,密报云州仙盟。言明南玄仙盟与天海道庭勾结,有意加害残阳宫。虽然残阳宫在云州仙盟眼中,不如一粒沙尘,但是他们却不会不在意天海道庭与南玄仙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