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入耳,楚宁月心头一紧,她自然不会因为黑袍人的一句话,便怀疑自己一直相信的曲儿前辈别有所图,但却意识到大师兄如今的状况,的确像极了散功重修。
可是此时二师兄不在残阳宫,而自己的修为也只是玄丹之境,以大师兄的心性,怎有可能选在当下这种时机散功重修?即便他不知散功的凶险,也应该知晓大局,这实在不像是大师兄能做出之事。
除非...其散功之举,并非主动....
“先前你在后山,的确没有找到她。”
就在此时,黑袍人的传音再起,却是精准把握住了楚宁月心神空档。只是楚宁月闻声之际,非但没有被其引导思维,更是在此时怒声道:
“你若想栽赃陷害,怕是既找错了人,亦找错了时候!”
一声落定,不见回声,楚宁月当即收拢心神,将体内灵气,朝眼前大师兄气海灌输而去。散功重修的凶险,可不止修为散尽,暗伤爆发,还有寿元之限。
虽说寿元尽时,并不会立即一命呜呼,而是会回光返照。但其时间却毕竟有限,而且每个人状况不同,所能持续的时间亦是不同。
自己当初散功之时,是先有大师兄以半步分海之修为,动用些许天象之力镇压反噬,后又有曲儿前辈以残阳祖师道袍,转化灵气充足己身,助自己稳固修为,这才堪堪成功。
然而如今大师兄周身,除了自己之外再无其他外力相助,此刻其修为已将近全失。自己实在不敢想象,若是大师兄修为尽失之后,还未醒来引气入体的话,其寿元是否能够支撑。
“你若再不收手,他可要死在你的手上了。”
就在这时,楚宁月脑海之中传音再起,语气之中却带着一丝无奈。楚宁月闻言,手中动作立时一滞,只是还未及其发问,便听传音继续响起道:
“你大师兄修为将尽,届时便不是修士之身,如何承载你这玄丹修士的术力?即便他能在昏迷之中引气入体,重新恢复修士之身,也恐怕还未来得及转化灵气,便被你直接撑死,届时你大师兄可算死得冤枉至极。”
此言一出,楚宁月当即停手,眉头微皱,方才她的确是失了方寸,此刻感知之下,的确发现自己注入大师兄体内的灵气,没有丝毫作用。便像是一潭死水,根本无法融入即将干涸的湖泊之中。
“我虽不知你们修士散功之时具体细节如何,但却隐约觉得你大师兄的状况有些不太正常。因为他如今已然陷入昏迷,可体内属于他的灵气却仍旧在不断消散。
即便你们修士散功之时,并非一步到位,可若无己身施展术法,又如何持续散功呢?而且,散功之时,散去的修为,究竟去了哪里?”
黑袍人再度传音,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引祸之意,因为其虽然身在楚宁月识海之中,却也能对外界有所感应。其看得出眼前之人,虽然体内修为不断消散,却像是凭空消失,而非转移他处。
“你有什么办法?”
在楚宁月听来,黑袍人前面的话或许有用,但到了后面,却又开始试图挑拨离间。她实在不知,此人为何一定挑唆自己怀疑曲儿前辈,但眼下却不愿意浪费心神思考这个问题,所以避而不答。
至于对方所言,她作为玄丹修士自然清楚,散功之时,虽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一步到位,却也相差无几。虽然施展术法之时需准备较长,但真正散功之际,却也只是半息之间。
而若在散功之时昏迷不醒,则多半会是身陨道消的结局,因为昏迷之后无法引气入体,无论是之前因为修为而显得无关紧要,甚至根本无法察觉的暗伤,还是寿元限制,都会让失去修为的玄丹修士,一命呜呼。
可是如今大师兄的状况,却如对方所说一般,体内灵气不断枯竭,但速度却较为缓慢。至少自己赶来此处已有一段时间,可是大师兄的体内,却仍旧存在自身灵气,并未散尽。
“我的办法对修士来说不一定有用,但却要比你的办法,有....”
“什么办法?”
未及黑袍人将话说完,楚宁月便将之打断,虽然她并不能真正打断对方的传音,但后续的内容,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借你身体一用。”
话音方落,未及楚宁月给出答复,其眼前便物换星移,以意识灵体的存在,出现在了自己的识海之中。虽然她很想叮嘱,甚至是警告对方几句,要他一定要治好大师兄,但却终究没有开口,因为心下清楚,此举徒劳无功。
而下一刻,其便见黑袍人控制自己的身体,在这大殿之中四处闲逛起来,对自己的大师兄不闻不问。心中疑惑,终究是战胜了理智,一声疾呼出口:
“你到底在做什么!”
却见自己的身形稍稍一顿,而后识海之中,便响起对方的传音,语气平静自然,好似理所应当。
“谁叫你上次在乾炎宗,没有顺手将琴收入储物戒指之中,如今到了用时,可不就只能就地取材了?”
“唔...”
就在黑袍人控制楚宁月的身体,在乾炎宗大殿之中四处闲逛之时,一旁昏迷不醒的丹松真人,忽然口中闷哼一声。紧接着头顶一片紫气,忽然冲冠而起,立时让这位残阳宫掌教披头散发。
紧接着,其周身便不断发出阵阵骨骼碎裂之声,伴随着丹松真人阵阵嘶吼,颇为骇人。而其头顶紫雾,则是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浸入体内,每浸入一分,便让丹松真人面色惨白一分。
然而黑袍人却只是朝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随后便又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同时像是屏蔽了楚宁月的声音一般,任由其如何出声,皆尽充耳不闻。
直到三息过后.....
“住手。”
黑袍人忽然出声,因为此时身处识海的楚宁月,正抬手朝识海中枢的玉璧拍去。
“将身体还我,否则....”
楚宁月冷声开口,右手再度朝玉璧靠近两分。黑袍人见状,心念一转间,便已回到识海之中,随即无奈开口道:
“我的确说过,你死之后,我不知出现在哪里。但你也没有必要,每一次都用这种自残的法子。这玉璧乃是你的识海神关,可并非我栖身之地,你若毁了它....”
“砰....”
正当黑袍人缓缓开口之际,楚宁月的一掌,却依然印在玉璧之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整个识海,皆都发出一阵剧烈摇晃,似是随时皆有可能崩塌。
而楚宁月的意识灵体,亦因这一掌而虚化了三分,但是黑袍人却仍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此刻虽然看不到隐藏在黑袍之下的五官,但他却一定在笑。
“都说了你这是自残,还一定要尝试一番才肯相信。再者说,你于识海之中击碎神关,后果便是识海崩塌,神识溃散。届时你这肉身,我便有可能直接接管,你说你此举,究竟有何意义呢?”
黑袍人此时虽然回归识海,但却仍旧没有交出身体的控制权,以至于楚宁月此时,仍旧无法回归外界。而方才一掌之下,其的确感觉到神识震颤,而对方似乎毫不受其影响。
一阵无力之感,立时自心底升起,难道自己当真就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将此人祛除了么?
有,如果是曲儿前辈的话,兴许便会有这个办法,所以此人才会一直挑唆自己怀疑曲儿前辈。原来此人心中,一直是打着这个算盘,亏得自己还曾碍于道义,向曲儿前辈隐瞒他的存在,他实在.....
“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去看看你师兄了。”
就在楚宁月沉思之际,眼前光景却又忽然物换星移,其竟从自己的识海之中,被强制脱离而出。可是下一刻,其却想到了自己的大师兄,还在性命垂危,立时转身望去。
可是这一望之下,却是愣神当场,因为眼前所见的,哪里还有自己的大师兄?此刻太师椅上熟睡者,乃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白发青年。
“也不知你们这里有没有吕洞宾,哎....”
就在此时,黑袍人传音再起,却是轻叹一声,没有后话。心中却是暗想,若非自己这般吸引其注意,拖延时间,以其担心师兄的心思,如何能够坐视事态发展而不加理会?
但若她加以干涉,眼下事态究竟会朝何种方向发展,却是犹未可知,自己的猜想,更是无从验证。所以唯有此法,才能让对方坐视不理,拖延时间。
如今诸事已毕,自己自然也没有继续控制其身形的理由,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所做之事,对方怕是没有机会知晓真相了。不过反正此女讨厌自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差这一点讨厌。
而楚宁月自然不会去细想,对方到底说得是什么意思,此时回过神来,定睛朝那白发青年望去,却见其身穿一件宽松道袍,正是自己大师兄之前所穿的掌教服饰。
而其面孔,细看之下更有几分眼熟。楚宁月近前两步,仔细打量之下,却是意外发现,此子的面容,与藏在自己脑海深处的一人极为相似,只是一时之间难以记起,因为时间相隔太久。
直到白发青年缓缓睁开双眼,面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而后轻声开口道:
“师妹,你为何如此看着....”
然而其话尚未说完,便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发生了变化,眉头微皱之下低头看去,却见自己一身道袍宽松无比,立时心中暗惊。不过联想到之前那盘棋局的演变,心中亦有所猜测,想必自己的变化,与之有关。
当即心念一动,眼前白光浮现而出,顷刻之间,身形样貌,又再度化为之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模样。只是这声音,一时半刻,却是改不过来。
“三师妹,此事还需听我慢慢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