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眸男子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瞬息之间便已来到楚月身前,见其此刻毫无反应,当即出手之间,术力凝聚于掌,直朝对面天门按去,而与此同时,周身散发出一阵黑气,瞬间便将两人笼罩其中。
然而楚月此时眼中所见,却并非众人所见的光景,她眼前早已没有红眸修士,也再没有神秘洞窟,甚至没有黑白世界。她此刻身在一座宫殿之中,手中正在擦拭着一柄长剑,而其身前不远处的地面上,则站着三名侍女装扮的女子。
而这三名女子虽是侍女装扮,可是眼底却尽都带着些许不卑不亢,更是英气未减。其中较为年长的女子,此时赫然开口道:
“主子,你曾救过我们三人性命,这也是为何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我们三人还会留在你身边的原因。你固然可以怀疑我们留下是别有图谋,甚至是敌国奸细,但我们这三年来所展示的剑法,绝对不是假的。”
楚月身形静止,此刻却在迅速恢复五感,同时调转神识,试图堪破迷瘴。可是其努力了数久之后,却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反而觉得一阵头晕,此刻眉头微皱之间,默不作声。
眼下的三名女子见状,其中一名年纪最轻者,看似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当即开口道:
“宁姑娘,说实话,你虽然和国君上过战场,但那不过是寻常武夫之间的较量罢了,根本算不得入了武道。这剑法乃是我们师门秘传弟子才有资格修习的绝学,在你面前展示多年本已不该,师叔念着恩情这才展示给你,你竟然学不会精髓就说这剑法垃圾。
师父曾说过,没有垃圾的剑法,只有垃圾的用...”
“住口!”
年长的女子闻声立即一挥手,一道掌风便将身旁之人打断,而后者看向前者,眼中尽是委屈,却不敢多说半个字,也终是没有说出完整那句话。
而此时,另一旁不曾开口的女子,也出声解释道:
“此剑法需要极为高深的内力,方才能够驾驭,便是我们,也只能发挥其中一成不到的威力而已。宁姑娘本是天资聪颖之人,应该看得出这一点才是,而我们不将剑法细节告知,只是三年来不断展示,却是有我们的苦衷。
因为门中秘剑,断不能传授外人,倘若真的如此行事,不但传剑之人难逃一死,就连学剑之人也势必招来杀身之祸。可若是外人凭着自身悟性,通过观看剑法演练,自行模仿而得,那却是在规矩之外。
如此一来,即便师门之人发现,也断无理由对此人出手,甚至还会因此得到一份拜入师门的机缘也未可知。”
说了如此之多,女子见眼前坐在床榻之上,仍旧在擦拭手中长剑,仿若根本没有听到自己言语一般的楚宁月后,心下终是叹息一声,看向了一旁的年长女子。
而年长女子,此刻则是瞥了一眼窗外,而后回身看向其余两女,摇了摇头。
听到此处,楚月其实早已恢复行动能力,所以她才会继续擦拭长剑。而对于眼前的场景,她并不陌生,但却是一段已经沉睡百年的记忆,此刻浮现在眼前,总归觉得有一丝陌生。
她还记得,当年自己也是坐在这间屋子里,面对着这三名教了自己三年剑法的侍卫。只不过当日的自己,根本没有仔细听对方说的是什么,因为那日她将这三人召来此处,根本不是为了这不知所谓的剑法,而是设下了天罗地网,要取三人性命。
此刻窗外围墙之上,早已布满了百余名弓箭手,两侧围墙之外,亦是有大量甲士随时准备冲入此院。其之所以会如此安排,便是因为自其兄长一位极为信任的辅臣口中得知,此三女乃是敌国奸细,证据确凿。
而她当日坐在此屋内之时,已然多方查证,查明这三人的确多次深夜外出不知去向,更是以飞鸽传书,不知传讯何人。如此种种之下,当日的楚宁月,早已确信这三女便是敌国奸细,今日所为的一切,不过都是看戏罢了。
然而....
“这究竟是幻境,还是....”
此时的楚月,并非是穿越时空,更不是黄粱一梦,她清楚地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一切,也记得自己身在黑白世界的密洞之中。而眼前所见的一切,从一开始她便没觉得是真实存在的,但是自己的神识却已然受制,所以想要破境而出,便只能静观其变。
因此,他才会等那第三名女子开口说话,因为当年的自己,根本没有等着第三名女子开口,便在第二名女子,说出那句“没有垃圾的剑法,只有垃圾的用剑人”时,便已赫然出剑,同时发出信号,命令伏兵出手。
而当日的结果,是那名年长的女子,被自己偷袭得手,而其余两女想要攻杀自己,却被其拦下。而三人在脱逃之时,方才第三名开口的女子,在院落之中被早已埋伏的弓箭手万箭穿心而死。
那名年少的女子,则是带着年长女子冲出院落,却正好撞上那位辅臣,年少女子想要劫持辅臣,却未想到此人深藏不露,竟当场被其反杀。而年长的女子,则是长叹三声所托非人之后,自绝于此。
当日皇宫之内的变故甚多,而这段记忆,早已在楚月的脑海中沉寂百年之久,此刻重演于眼前,若说她此刻内心毫无波澜,定然是假话。而亲身经历当年那场变故的她,自然知道眼前三女,并非奸细,而当年的自己,不过是旁人手中一颗棋子。
所以,方才她才会刻意做出与当年不同的选择,她想要知道,眼前的一切,会如何发展。既是给自己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也同样是在试探,眼下这方幻境的本源,究竟是自己的记忆,还是旁人刻意操控。
而此时此刻,记忆之中,出现了本不该出现的片段,听到了从未听到的言语,楚月此时终于确认,眼前所见的一切,是有人刻意操控所致,否则不会出现不属于自己记忆的部分。
“你师父说的话,我想本来的意思,应该并不是这个。”
楚月忽然出声,却是看向那年轻一些的女子,而后者闻言微微一愣,此时眉头轻皱。而楚月则是将手中长剑随手放在桌上,接着开口道:
“单凭一个人使用,的确不能评判剑法的好坏,因为剑法没有好坏之分,只有适不适合。场合、天时、地利、人皆是如此。例如寻常武夫,攻阵杀敌之时,直来直往,以最低阶的剑法杀人,便已足够。
此等剑法,在此等人手中,便能发挥出许多威力,在高手手中,便能发挥出全部威力,但总的威力有限。而高阶剑法,虽然上限很高,却对使用者的要求同样很高,倘若要一名寻常武夫在战阵之时施展高阶剑法,怕是未等其施展而出,便会身死。
这,便是因为此剑法不适合此人,不该在此时战阵杀敌所用,而非剑法本身不够好,用剑的人没有能力杀敌。所以做任何事之前,如果有余地在,最好都要思考一下是否合适,因为很多大事之前,机会只有一次。”
楚月淡淡出声,却是说了一段让那名年轻女子根本听不懂的言语,此刻其面上尽是不解,看向身旁的师姐,而后又看向年长的师叔,最后方才反应过来,得出了一个结论。
“不准你说我师父!”
楚月对于此女的反应,只觉得有些有趣,再见到这些故人,她此时的心境,也不同以往。而那年轻女子正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年长女子,却将其按下,对着其摇了摇头,同时仔细上下打量起眼前之人来,许久过后,方才轻声道:
“主子..你今天..有些不一样。”
其实,在这名女子看来,眼前的楚宁月何止是不一样,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平日里的楚宁月,怎有可能说出此等言语。而其说话时的神态,更不像是旁人教授,当即心下一凝。
不由得思考起对方方才的话,是否是在敲打自己三人,告诉自己三人,即便是察觉到了外面的埋伏,也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些往事罢了。”
楚月说话间站起身来,走向三女,手中却并未持剑。而其在动身的同时,也在暗自催动残阳神诀,却是意外发现,自己如今的身体中,竟没有一丝真元存在。
若是如此的话,若在这环境之中遭遇修士,只怕即便自己百年根基在身,可无法催动术力,也断不可能战胜修为高自己太多的修士,此时只能是先行尝试一二。
眼见楚宁月走来,三女之中的两女侧身相让,而楚月与两女擦肩而过之时,却是忽然轻声开口道:
“许久不曾见你们出剑了,今日时间正好,不如陪我出去活动一下。”
楚月话音方落,年长的女子却为之一愣,因为她此刻已然察觉到了门窗之外,似乎有人埋伏。之前之所以没有动手,便是心中犹豫,不知此事是否与眼前之人有关,怕贸然动手,会连累于她。
可是此时,对方一再反常,却让她不得不怀疑,眼前此女与外面的埋伏有关,此刻面色逐渐凝重下来。
而就在这时,楚月却再度开口,却像是看穿对方心思一般,口出惊人之语道:
“这里人多眼杂,的确不是一个好的切磋去处,我轻功不好,便有劳你们带我出宫了。”
说罢,楚月便将自己的右手朝着年长的女子递了过去,使得后者一时之间不知自己是该接还是不该。可是其他两名女子,却并未察觉到窗外异样,此时不知师叔为何如此踌躇,所以便将楚月的手接了过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
女子轻声开口,而后望向年长一些的师叔,而那名年长些的女子,此刻则是叹息一声,终是开口道:
“好吧,那我们便走上这一回吧。”
说罢,她便要抬腿朝着正门而去,却被楚月忽然一把拉住,随即边听其开口道:
“我身份不同一般,既然是偷偷出宫,自然不能走正门。所以...”
言至此处,楚月忽然间自头顶取下一根玉簪,而后“嗖”地一声轻响,将此簪朝着右侧的书架丢去。玉簪接触到书架的瞬间,墙壁之上赫然发出一声闷响,随即断裂的并非是玉簪,而是墙壁之上,出现了一个漏洞。
楚月见状轻咳了两声,因为她并未想到,自己虽然真元不再,但似乎残阳神诀对于练体部分的加成却仍旧没有消失。而就在一旁的年长女子,因为楚宁月这突忽起来展示而出的暗器手法而惊讶之际,楚月再度开口:
“墙壁之后,乃是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你们即刻带我离开,速度快些的话,还能在天黑之前回来。”
三名女子对望一眼,终是压下了眼中的惊讶与意外,最终年长的女子轻轻将楚月的右手拉起,而后四人推开书架,进入墙壁之后的密道之中....
只是楚月此时心下十分疑惑...她不知这布下幻境的人,是如何知道墙壁之后真有暗道存在的。不过转念一想,便也清楚了许多,这人必定是通过某种手段,读取了自己的记忆,方才缔造出这等秘境。
那么一切与当年不同的人、事、物,便皆有可能是破解此境的关键所在。因此此刻与自己同行的三女,很可能便是破绽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