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每一步,竟然比靠近她的时候还要疼。这种疼,好比小美人鱼心碎离开时候的疼吧。
身后的门轻轻的合上,将她和他从此隔开,也将从此阴阳一方。
她曾说,小美人鱼最后化成了泡沫消失在海面上,然而王子却仍然不记得她。
门外黄沙咆哮,空中乌云满天,残月白深深埋藏,而天空却是灰白一片,那些不是月光,而是跃出来的恶灵,在风中狰狞飞舞,时刻准备着冲向它们贪恋已久的美味。
然而,美味虽然可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然而,那周边凌厉的杀气,还是让它们有所顾忌,不敢靠得太前,只能在空中发出不满的咆哮,然后警惕盯着猎物,等待着对方最为薄弱的时候,采取攻击。
恶臭满天,让人作呕,黄沙扑打着纸糊的窗面,风中树叶也抖落如筛糠,然而,他周身仍旧纤尘不染,银色的发丝漂亮如雪,一张脸儿除了骇人的苍白,还是一如往昔的精致美丽,跟玉人似的,而那双让人秋水眸子,此时宁静如深海,目光凌厉,扫过天空,那些恶灵吓得当即后退,窜入沙土中。
五指曲奇向上,蓝色的火焰在他手心燃烧,那些恶灵一看,纷纷逃离,然后凄厉的尖叫一声,没入了黄土中,此夜,不敢再出来。
“扑。”一口鲜血澎湃而出,他当即俯身,跪在地上,血溅落在衣服上,唯有一滴,落在了黄土上。
即便是那么小小的一滴,地下猛然就发生了巨响,刚才躲起来来的恶灵当即涌了出来,贪婪的奔向那一滴血,甚至开始为了那一滴血,恶灵之间相互争夺。
虚弱到了如此地步,还能一剑斩下恶灵。能做到这个地步,天下间也唯有颜绯色一个人吧。
翡翠渐渐走了过去,看着月光下那抹纤长的身影。
注意到有人走了过来,他心里一惊,慌忙回头,待看清了来者的面目时,他舒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她,她没有醒过来。
翡翠停下了步子,手紧紧的握住藏在袖中的剑,刚才她也可以一剑刺向他背后的空门,在虚弱是时候了却了他。
可是,似乎时间不到,因为,如果他这样死了,那过多的痛苦还是得由她来承受,为何?为何不大家一起痛苦。
夜风揽起她墨色的长发,这个西岐的女祭司,面容美丽,然而她的眼神却苍老了。
这是那日天山一别之后,第一次见面吧,虽然,知道她一直跟着自己,然而他并没有管,是自己没有资格去管。
悠然记得那日她在圣殿上绝望的大笑,诅咒着他用不得超生。而他,并不怪她。
就如当如告诉景一燕一样,如果能让翡翠解恨,解除心中的怨念,那他会邀请她观看他死亡的盛宴。
四目相对,却是相视无言。
这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已经虚弱到了这种地步啊。”翡翠唇角轻轻的勾起,叹息道,然后悄然的将剑收好。
“如你所见。”他平淡的答道。
“你熬不到新月了。”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那为何,还不远离她?”
“这是本宫早选好的路。”
“选好去送死?”她声音凌厉起来,几乎是嘶声质问。
“这不是祭司大人期望的吗?”
“为了一个不记得自己的人去死,甚至,她很肯能不是你要找的人啊。”
“本宫自有定数。还有,你,即可离她远点。”猛的,他身行如风一样掠过,落在她身前,剑刃放在了翡翠的脖子上。那一片刻,刚才还宁静如海的眸子,此时杀意腾身,而体内的气息也因为动怒紊乱。
“你和景一燕本宫之所以不会杀你,是因为西岐需要你们。但是,若触怒了本宫的底线,本宫也不会手下留情。”淡淡的声音,却是充满了压迫气息,明知道对方比自己还虚弱,然而听到这个口气,她还是没有的害怕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边是所谓的天生的霸气吧,让人心生畏惧。
“不!我会陪着她。”她扬唇笑道。
“翡翠,你到底要怎样?若恨本宫,这里便有一剑,你若刺来,本宫绝不闪躲!如果你想动她分毫,本宫让你痛不欲生。”
“哈哈哈,痛不欲生?我现在已经是痛不欲生了!为何,颜绯色,你拿了我的圣物,就应该娶我,为何,却死死纠缠那个女人,甚至甘愿为她死!你喜欢她,你爱她?”翡翠大笑的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拿起剑后退了几步,“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你到底喜欢她哪里?你甚至不要忘记了,你在遇到她之前,她还是别人的女人!”
“她不曾是别人的女人!三生三世,她都是我的人!”他睨了她一眼,不想再说下去。
“你的女人?那颜绯色,你告诉我,到底喜欢她那里,她到底什么地方比我好,若,你说得让我折服,我心甘情愿退出!”这个让她生生纠结了五年的问题,终于第一次有勇气在他面前说出来了。
“哪里好?”他合眼深思,半响却是摇摇头,道,“本宫也不知道她哪里好!可是,她就是我的人,无可取代。”
就那么一眼,在人群中,他总能看到她。
这么多年,寻寻觅觅中,就是一眼,他便认定了。
这些,岂止是他能用言语表述的,而那些爱情,他们经历过的,岂又是他能描述的……不能。
“所以,我要留在她身边,我要看她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么去爱!”所以,她才会对这个红衣女子纠缠不休。
如果她就是那个死去的女人,她想看到他们的前世,在她之前,暮涟和颜绯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深陷进去,甚至,将自己的永生都赔了进去。
“放心,我不会让她死!如果我真要杀她,早就动手了。”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更痛苦,这样的滋味,当然也要让那个女人尝尝。
他收回目光看向翡翠,似乎有什么要说,却只是转身,慢慢的离开。他已经没有力气,在走到木莲身边了。
离她越近,自己越虚弱,而她也越危险。
看着他离开,翡翠也疲惫的瘫倒在地上,像是一具被抽调灵魂的尸体。
要知道,如果真的永别,那此时,也是她和颜绯色最后一次见面啊。
“颜绯色,你给我出来?”
她相信,那不是梦,梦里,不会有泪水从脸上滑过。
“颜绯色,我知道你来了,你出来啊?”
可是,他的气息就在身边,似乎触手可及。
脚下的黄沙滚烫如在火上烤过,明明深夜,寂月薄稀,沙土中的热气就像是万马奔腾过灼热,而且空气中,还夹带着一丝让人作呕的气息,像来自地狱腐朽的尸体。
“颜绯色?”暮涟光着脚站在荒原上,四下望去,然而,除了月光和那些寂寞的杨林,她什么也不看见,只是看着脚下自己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
而那个在梦里歌唱的人,难道,真的只是一个虚幻吗?
不是的,明明不是的。她能感到他胸膛的问,记得他反复的吻着她,吻干了她泪水,一遍又一遍。
那一定不是梦的。
“颜绯色,你出来啊!我知道,你就在这附近,我知道你现在看着我的。”她捧着脸,压抑着自己哭泣,朝着空无人烟的荒原喊道。
“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为什么要欺骗你自己!你出来啊!”
“颜绯色,你是个懦夫,你知道不知道!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