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着那抹绯红在暗夜中渐渐远去,那一路,他的步子有点踉跄似乎身上压着什么莫名的东西,难以承受。
待那一抹绯红彻底消失后,她手伸向自己脖子试图戒掉那烦人的铃铛,然而奇怪的是,她竟然找不到了接头,那绳索突然像长在了她身上一样,怎么也弄不下来。
怎么会这样?她慌乱起来,手都在颤抖,这该死的东西,而且,更可怕的是腰间手腕处的链子她也没法脱掉。
“见鬼!”她咬牙骂道,却没有撇到那窗台前一闪而过的白影,而连带而来的杀气。
屋顶上,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月色中显得极不显眼,而那人手里的弓箭去早就蓄势待发,指尖稍微一动,那箭便会飞出,直射目标。
“砰。”而之前,有什么力气打在了拉弓的那只手上。
景一燕神色一惊,寻着看去,逐而点足了,掠下房顶,没入密林中。
“翡翠?”看着暗处站着的那个女子,景一燕显然愣住,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你果真跟来了?”
“我为何不能跟来?”翡翠冷冷的说道,目光落在景一燕手里的弓箭上,不由的一笑,“你刚才在做什么?想要杀那个女人。”
“她必须死!”
“呵呵呵……为何?”
“她身上有驱魔铃,你没看到刚才殿下不得已去‘进补’吗?若是这样下去,等不到新月,殿下身上的力量就会被那驱魔铃消耗干净,那个时候,他根本就无法抵挡这些恶灵,这些恶灵也一定不会放过他……那他便真的会……”景一燕的语气中充满了恐惧,就连说道恶灵的时候,她手都在发抖。
四年前,她曾经见过那个场景,地面裂开,像漏洞一样,沙子扑扑往下落,而他所在的下面,是空无的黑暗,无数只白骨森森的手,便从下面爬出来……
“他便会成为魔鬼?”听到这里,翡翠脸上没有丝毫的差异,反而眉眼的笑意更加浓烈,“他成为魔鬼不是更好吗?永生的守在西岐,庇护西岐,任由他人操控!”
“他不会成为魔鬼。”景一燕垂下头,盯着手里的弓箭,“他不会选择成为魔鬼。”
“哼!"翡翠冷冷一笑,杏眼看着客栈昏黄的灯光,眼神冰凉,黑眸没有一丝异动,“他没有选择,除非他死。”
“你说对了,他会死。”景一燕的声音很清,在空中听起来有一种支离破碎的感觉,有气无力。
翡翠收回目光,差异的看着景一燕,这个四年前亲手叛变颜绯色,然后有用非常手段登上西岐族长的女子,此时看来,没有了四年的孤傲以及阴狠,她垂着头,面色惨白,双唇在发抖,到像及了五年前她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
而此时,她竟然用这样的口气说出了这句话,毕竟在翡翠开来,眼前的女子跟随颜绯色多年,她比自己更了解颜绯色,而她说出的话,也向来没有假过。
想到此处,翡翠突然觉得背上一凉,像是有一把冷箭刺入胸膛。
“你说什么?”半响,她问道,想证明刚才自己只是听错了。
“殿下,他会死的。”微微抬起手,景一燕用弓箭指了指地面。
“死?怎么可能?他现在坚定的认为这个女人就是当年那个人,你觉得他会死。”收起刚才那种恐慌,她竭力的保持着自己微笑,并告诉自己,要笑着看那个背信弃义的人成为魔鬼。
“他会,因为在来找这个女人的时候,他亲口告诉了我。”这时,一直低着头的女族长才抬起眼皮,看向刚才颜绯色消失的地方,“也或许,在到燕国来之前,他就做好决定了。”
翡翠身子不经意的晃动了一下,想起了那日他不顾她劝阻置身离开圣殿的时候,想起四年来夜夜的祈祷和守候,想起当着神的面他悔婚的时候,眼底顿时恨意翻卷,咬牙道,“那就让他死吧!”
这样也好,谁也得不到,谁也看不到……
脸上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无比的狰狞,翡翠上前走了一步,站在皓月下,手指着地面,大笑道,“那就让这些恶灵将他吃得干干净净,让他落入地域,永世不得超生!”
“你疯了!”女族长箭步冲上去,揪着翡翠的衣襟,就这样,西岐的族长和祭司,这两个力量均衡的人揪扯了起来,“你是不是疯了,颜绯色不能死,难道你忘记了吗?”
“是他自己要选择这一步,我们能做什么。既然他要死,那我就成全他。”
“他要是死了西岐会怎样吗?”景一燕压着声音在翡翠耳边说道,“这四年,要不是他在圣殿,要不是因为他,你真以为我们会好好的活下去,那些东西早就虎视眈眈,正是因为惧怕他才不敢动手,才不敢出来……他若是死了,这西岐一定不会是西岐,而我们根本就来不急找到第二个颜绯色……我们控制不了大局!”说道这里,年亲女族长的声音都在颤抖,“所以,你一定不能让他死。而且,你不要忘记了你的职责,你的氏族,几乎世代被选为护法,而今你作为祭司,难道就忘记了家族给你的使命吗?当年,你甘愿成为祭司,你就知道,早就应该放弃这些东西,终身于圣殿相伴,永不踏出半步!你选择了,你就该做到!”
“呵呵,这些东西,我早就忘记了。”她挣脱开景一燕的手,苦笑道,“而且,他自己都下了决心我们能做什么?”
“其他人不能!你翡翠能!”
“救他?”翡翠踉跄的后退一步,抬头望向对面的客栈,眸子里浮起一层氤氲,喃喃道,“我救他?那谁救我?”
四年的日日夜夜,她守在圣湖边,夜夜为他祈祷,希望他安生的沉睡一辈子。这样,圣湖会庇佑他,驱赶被他唤醒的恶灵。
四年,她将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四年,奉献给了他,甚至一生,都甘愿守在身边。哪怕,她的青丝也变成了皑皑白发,哪怕,她的脸已经布满了皱纹,她都不曾后悔过。
然而,他突然醒了过来,然后毅然的离开,不曾注意过这个为她守候四年的人。
她依稀记得,那日在空旷的圣殿上,她穿着华丽的圣袍站在风口处,手持占星石,厉声喊住他,“颜绯色,你若踏出最后一个阶梯,我翡翠必然助你沦魔,让你用不得轮回,饱受嗜血之苦,饱受沧桑之苦。”
“成魔你,将会不记得一切,只会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她的声音,带着讥笑,在大殿上幽幽回荡。
那个时候,她明明在笑,然而泪水却像断线的珍珠滚落。
而他只是默默回过头,“我欠你的,然而,我还不起,也不会还。若看着我成魔,你能解恨,我很愿意你观赏我被恶灵啃噬的那一幕。至于,如果沦魔会成为一个没有记忆的怪物,那,不要也罢,我希望选择来生,或许,还能在什么地方碰到她。因为我不想,一个永生的怪物面的自己爱的人,却记不起她来。”
于是,她选择了来观赏那份盛宴。
“哈哈哈……真的,艳儿,我好希望他死啊,希望他死。”她笑道,喊着女族长的小名,似乎又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情景,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是满怀着希望跑出西岐追随自己夫君的女子。
恍惚中,过去的伤痕再次弥补在她心口,若多年前在圣湖前,他抛下她去找那个将死的女子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支离破碎,那当日他从圣湖中醒来,留给她一个远去的背影的时候,她的心,早已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