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娘亲被赶出宫之后,不仅不能回西岐,反而还被西岐的族人追杀,因为她成了西岐的耻辱,更可恨的是,中原的江湖人士也不放过他们,因为,他们将他当做魔鬼在世。到最后,在血泊里挣扎的他,从小便拿起了剑保护他和他的娘亲,可是,还是看着她死在了自己面前。那个时候,他不过八九岁啊……”到这里,木莲到底还是说不下去了,张开唇,那湿热的泪水,便将她的话给淹没下去。
“他,走到这一步,也是被逼无奈。他是被世人活活的逼得以复仇为生了!”
“但是,他到底是一个魔鬼了?是吗?”燕子轩的声音也在颤动,在木莲简单的描述中,他可以想象那个孩子的童年,充满了血和追杀。而同是生为皇族,他却在锦衣玉食中长大。
但是,如今的颜绯色,是真正的魔鬼,所到之处,桃花满天,血染一片,就算是复仇,那也该足够了,可现在看来,除非这天下全死,不然他不会放弃。
“而你,不也是在那种绝望中,离开了他,对吗?木莲!”看着眼前呜咽的女子,燕子轩明白,她一定试图阻止他。可是,他们能阻止一个魔鬼的复仇计划吗?
身子恍然一颤,木莲抬头望着燕子轩,在他略带绝望的眉间,她看到了一丝冷冽的气息,那是帝王为国家所逼迫出来的隐忍和决裂,也是一种残忍。
是啊,她试图改变他,阻止他,想尽一切办法感化他,可是,到最后,她的爱,即便是她自己,在他的仇恨面前,也是微不足道的,甚至会死在他的长剑之下。
燕子轩说的对,他到底是魔鬼,虽然只是半魔人,但是他的心思,灵魂已经慢慢被血所腐蚀掉了,等到他沾染更多的滚烫的鲜血时,或许不用那个诅咒,他也终将永生成魔。
那该怎么办?难道,到最后,唯一的解决方式,还是要杀了他!
“子轩,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我不想他成魔?也不想他死?”她低声问道,语气充满的无助。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现在,翻越骊山,不才是我们最先要做的吗?”伸手拉过她,指尖微微用力,将她紧紧的握住,他安慰道。
举目望去,那藏在浓雾中的骊山,诡异而恐,尽管现在是中午,雪后的第一个阳光,十分明亮,却穿不过那浓雾,给骊山带去丝毫的光线,在回望身后,那里数千上万的士兵,正按队,朝骊山逼近。
是的,现在,不该再让骊山成为吞噬生命的魔鬼之地,也不能让鲜血染透他的衣衫和双手。
白雪如银,皑皑铺满大地。
那一抹烈焰似火的燃烧绯红,那一头如墨般的飞扬青丝,那一双碧水般苍翠的眸子,那一张倾国倾城的妖媚容颜,那一股足以让天下傲然失色的气质,在冬日席卷的风中,形成了一副让人不敢瞻仰的美卷。
“到底是怎么了?你去了哪里?”他轻声的念道,上前一步,脚下的雪,顺势滚落在那深不见底的悬崖。
他就知道,在马车离开的那一刻,他不该让她离开。那个时侯,他有一种将要永远失去她的悲哀和痛楚,那种痛,远比第一次她说要浪迹天涯,远比她在台州独自离开,远比她将他捆在马车里,带着白衣弃他而去来的剧烈。
因为,那几次,虽然痛苦,但是他有把握,有直觉,她会回来。
可这一次,他心空空如也!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因为,这个断掉的桥,告诉他两个结局,而两个结局都是他不敢设想的。
“殿下,请看!”有人跪在地上,双手奉上一样红色的东西,翠绿的玉佩,红色的惠子,精致独特的同心结。
“哪里来的?”他焦急的问道,眉间有一丝不安。
“在断桥的峭壁处。”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抬手指着发现同心结的地方,“那里也发现了马车撞上桥,然后打滑,冲下悬崖的痕迹!”
“胡说!”他厉声打断,怒目扫了他一眼,绣袍一挥,那黑衣人便徒然的倒在地上,殷红是血,沿着那人的手臂留下,像妖娆的红色绸带一样,在雪地上蔓延开来。
他急步上前,走到那马车的划痕上面,碧绿的凤眼里,是难掩的惊慌,手心里的碧玉同心结被他紧紧揣住,不敢松开。
在走之前,在他说,让她独自去江南的时候,她曾今有一个让他疑惑好久的动作,那个时候,她是想将这个同心结给她,是吗?但是,她终究是没有给他!
马车撞上了吊桥的初端,打转,划向了悬崖。一路上,有花妈妈,有艳儿,有翡翠,她们三人的功夫,根本不可能允许发生这样的事,可是,他随后派去追随她们的人,在前去江南的路上没有发现任何的踪迹,而这里,这个吊桥,便是他们最后的线索。
花妈妈和艳儿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最信任的人,所以,他才敢将她交给她们,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们定然能留下信号。
而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挂在峭壁上的双同心结。
难道,真的落下了悬崖?
唔!他单薄的身子突然晃了一下,妖媚的脸上浮起一丝痛楚,贝齿紧咬着唇,唇瓣隐见血痕,握着同心结的手,在风中微微发抖,因为过度用力,白玉般的手指呈现出一种骇然的苍白。
此刻,就是这样的难受!甚至比当时复仇而生的痛苦,还来得剧烈。
“下去,给本宫搜!”声音,虚弱的没有一丝气力,像断线的风筝一般,落在空中。身后的跪在地上的一群黑衣人,担忧的相互看了一眼了,亦不敢抬头望向他。
“殿下,在下面看到了一些马车与石壁相撞残留的碎渣,还发现了雪鸾。”
“雪鸾?”他一惊,回头,看着身后的人呈上一个笼子,笼子里一只雪白的鸟匍匐在笼子里,全身是血痕,奄奄一息。
“雪鸾。”他上前,将雪鸾抱在怀里,雪鸾呜咽了一声,那一声,直叫他身子震了一下,“其他人呢?”
地上的黑衣人怔了一下,低声道,“找不到了!”
“殿下……”
“都给本宫滚!”他厉声阻止要上前来扶住他的人。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淡淡无光的碧绿色妖瞳,温热透明的液体染湿了睫羽,滑过他苍白的脸颊。
不会死,他感觉没有死,只要那只镯子戴在她手上一天,他就能感觉到她的存在,这也是每次他能轻而易举找到她的原因。
那只镯子已经被他下了血咒,他是她的人,而他,可以禁锢她的魂,除非,用他颜绯色的鲜血切开,否则,她永远脱离不掉。
可现在,他有一种感觉,她活着,却离她很远,远到他无法感知她在哪里。这样的事情,只存在一种情况,那边是阴气极重他无法感知的地方。
莫不是,她真的埋葬在冰凌之下,或者沿着这幽暗的河,悄然远去?
“继续给我找,她没有死,就在这下面!找不到,你们统统都死!”他踉跄的站起来,走到断桥处,望着下面幽深的河,惊慌失措的吩咐道。
“娘子……”手里还抓了一把雪,刺骨的冰冷几乎让他呼吸顿然一滞,“当日,为夫就不该让你置身离开,不该让你离开!”只从她失忆后,他便寸步不离她身边,却要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让她一个人离开,难怪,那个时候,她不肯将这同心结送给他,甚至连走的时候,都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