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小姐,怎么会瞒着她这么多?似乎不再是她所认识的小姐了。
掌柜的摸了摸下巴,那里并没有生胡须,但他还是象征性地抚了几下,干笑一声:“呵呵,这位公子,小楼还从没有接过这样的生意,怕是让您失望了。”
褚七月盈盈一笑,并未被他的话打击到。
“那何尝不试试呢?并不短你银两,又不需要你们出力,这么划算。”
她极力征得他的同意。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仍是摇摇头:“公子,您想得太简单了,您既然找到我们这,也知道我们许都酒楼的招牌,不能为了贪便宜将名声砸掉了。”
褚七月一怔,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他是说,怕自己烧得不好,毁了许都酒楼的声名?
想毕她自负一笑,若是没个两把刷子她还敢来这里?正要说话,一个小二飞奔过来,朝掌柜的猛使了几个眼色。
褚七月识眼色地住了嘴。
掌柜的古怪地瞧了小二几眼,转头对褚七月笑道:“公子,那就这样说了,您还是找别家帮忙吧,我有事先忙去了。”
褚七月眉头微蹙。
小二急忙说出声道:“他们不能走,先让他们等等。”
不仅褚七月愣了,掌柜的也愣了下,点了点头,安排褚七月二人先坐了,自己走向二楼。
最里头的一间包厢,房门闭着。
掌柜的轻轻敲了下门,门却是虚掩的,一碰便开了。
他躬身步了进去,对斜躺在窗前软榻上抿茶的男子行了个礼。
“公子,您找我来有事?”
眼光一瞟,窗口的方向正对着大厅,看来,公子找他,确是为了楼下那事。
随意朝楼下扫了两眼,肖桐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低声问:“她们来做什么?”
刚才倚窗睡着了,听到褚七月的声音才醒过来,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掌柜的笑道:“公子是说楼下那两个公子吗?”
“嗯。”
肖桐漫不经心地答应着,随口问:“是来订晚膳的?”
他可记得,这小盗贼晚上约了程文杰和他在自已的酒楼用膳呢。
掌柜的点头又摇头,原原本本将褚七月的话复述了一遍。
肖桐“咦”了一声,微眯的凤眸张开,疑惑地往楼下看了一眼。
“她?烧菜?”
“是啊,不过小的委婉地拒绝掉了,公子您看这事……”
“答应她。”
肖桐干净利落地扔下一句。
掌柜的素养很好,没有多说一句,立马答应了一声:“是了,那我现在下去说。”
肖桐嘴角的笑容又浮现出来,狭长的凤眸挑起诡异的弧度,她要自己烧菜么?呵呵,这想法不错,那他可要好好见识见识。
“等等!”
叫住走出门的掌柜,肖桐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亲眼看着,她是自己烧,还是让她那丫头烧。”
“丫头?”
掌柜的满头雾水。
肖桐知道失言,笑道:“你就看好是不是她自己烧,再报给我,还有,别说这是我的主意。”
掌柜的虽然有些不解,却依言照办。
褚七月见他从楼上下来就改变了主意,心中想着必是去请示了上级领导,也没有多想,谢了之后,与掌柜的约定了时间,带着杏儿回去。
申牌时分,褚七月来到许都酒楼,直奔厨房,开始她的大厨事业。
这个点,酒楼已经陆续有生意了,所以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了起来。
掌柜的跟着褚七月进来,褚七月没有时间理会他,选了食材,让杏儿帮忙打下手,切条削皮,杏儿也十分熟稔,省了褚七月不少功夫。
不一会儿,第一道菜……红烧鲫鱼就下锅了。
见是褚七月亲自掌厨,掌柜的心中有了数,着人关照着,自己退了出去,急将消息回给了肖桐。
肖桐一直在这等着褚七月过来,哪里也没去。
听到褚七月在烧鱼,他顿时坐立不安起来,心中充斥了兴奋和激动。
“给我找套火夫的衣服来,我要去厨房。”
肖桐当即决定。
掌柜的吓得不清:“公子,这不妥吧?那种地方岂是您能去得的,再说也没必要啊!”
“我说你废什么话!”
肖桐脸色一冷。
掌柜的连忙改口:“好好,您等着。”
“杏儿,将鱼汤和鱼杂留着,等会儿有用。”
褚七月低声嘱咐杏儿。
因为配料的限制,想要做鱼香肉丝,还得用最传统的办法。
这个时候,肖桐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小厮衣服走了进来,脸上蒙了一块大灰布,一来遮住俊颜,二来减少油烟的吸入。
“咳,咳……”
厨房里,黑烟白雾缭绕盘旋,肖桐呛了一大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弯腰捂住口鼻。
“公子,我们出去吧!”
嗞嗞的油火声中,掌柜的高声喊道。
“闭嘴!”肖桐透着指缝,怒目望向他。
烧得正旺的柴火扩散着一波又一波的热气,在这盛夏的季节,几乎能令人中暑的气温,肖桐没站片刻便已汗流浃背。
掌柜的眸间却满是担忧和心疼,以宽大的衣袖当作扇子,不停地给肖桐扇风。
“行了,你想揭穿我吗?”
肖桐又好笑又好气。
堂堂许都酒楼的大掌柜给个小厮的打扇子,这不是惹人注目吗?
他示意掌柜的离开,按他的指示,径直朝褚七月的方向走去,就看见她正将两条红烧鱼装备,嘴里念念有词:“鲫鱼虽是河鱼,可是肉细味鲜,经我的手一烧,包你满意。”
肖桐吃惊地看着那色香俱全的红烧鱼,不敢相信。
褚七月一个大家千金,居然真会烧菜?而且看样子,烧得很好吃啊!
祁夏人爱吃辣,长期生活在祁夏的肖桐也不例外,看风红通通的鲫鱼,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但他现在最关注的问题不是这里,而是盯着褚七月满是汗水的小脸,握紧拳头,骂了一声:“该死!”
这么热的天气,她呆在这里不难受吗?
肖桐一刹那间,心中某根弦拨动了一下,有股淡淡的疼弥漫开来。
“小姐,你不热吗?我们先出去凉一会儿吧。”
杏儿快要哭了。
她从来没有看过小姐这么受罪。
褚七月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大声道:“没事没事,我乐在其中啊!”
肖桐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上去,也无法说什么,一咬牙,转身走进褚七月烧饭的大锅后头。
褚七月抬了抬眼皮,只以为是个普通的火夫。
肖桐坐到柴木堆上,学着锅洞前坐着的火夫一样劈了一根柴木。
耶,其实这个也挺好玩的……他自我安慰道。
倒是那个火夫推了他一把:“去,去,到别的地方去!”
肖桐默不作声地望着他,伸手揭下了自己的灰布面罩,低声道:“你去别的地方。”
那火夫正欲发怒,一转眼的时候看清了肖桐的面容,顿时吓得五官失色,刚要叫喊,肖桐已用灰布捂住了他的嘴。
“这里有我就行了,别声张!”
“是,是。”火夫恭敬地答应着离开。
肖桐坐到他的位置上,有模有样地生起火来。
隔了片刻,头顶传来金属敲击的声音,伴着褚七月嘎巴干脆的声音:“火小了!”
肖桐急忙抱了一捆柴木往里塞,低头往灶底看时,那火势却越加小了。
“加大火啊!”褚七月急了,转到锅灶后一看,差点没气得吐血。
“火怎么灭了?”
她用很是平静的声音问道。
这道菜正烧到紧要关头,火一灭,再烧的话,味道便烧不出来了。
她甚至怀疑,这个火夫是不是掌柜的派来故意捣乱的!
肖桐一急,更是手忙脚乱起来。
褚七月瞧得不对劲,估摸着这个火夫是新来的,而不是故意来刁难她,当即一言不发,蹲下身子,朝灶下看去。
灶内火星点点,新加进来的柴木太多,将火给扑灭了,此刻唯有几处火星在跳动。
她拣了一根稍细的柴木,慢慢地引火,将火头引大,再放了一根细柴,火势越来越大。
肖桐禁不住移开了目光,惊讶地盯着褚七月。
她不是千金小姐吗?怎么做起这烧锅灶的事毫不含糊?
还是说,她在褚家空有小姐的身份,而做着丫环的事?一念想过,褚七月已站起身,指着他道:“你走吧,换一个过来。”
肖桐将她烧柴的过程都记在了心里,才知道刚刚自己是烧快了,当即哑着声音道:“小的现在会了。”
褚七月皱了皱眉头。
“我还有很多菜要烧,你别耽搁了我。”
肖桐不说话,扭头去烧柴,动作极其小心。
褚七月见他学得有模有样,站了会儿,火势果然控制住了,便也不再指责他,回到灶前重新烧那道鱼香肉丝。
配合有些古怪,但却顺利地进行了下去,直到华灯初上,酒楼内宾客盈满之时,褚七月才收工,看着桌上十个菜肴长长舒了口气。
“杏儿,你先端些菜上去,记得从人多的地方走,别人问起来的话,就按我刚说的回答。”
褚七月一面做着收尾工作,一面吩咐杏儿。
杏儿轻快地答应了一声,端着三盘菜走出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