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章府里的厨子是手艺越来越好了啊!”陈白虎打了个饱嗝儿,伸伸懒腰跟闷不做声一直猛吃的杜元耀闲聊。
“再给我添一碗。”杜元耀一本正经的跟小红吩咐。全然不理陈白虎的话题。
“……”好吧。跟正在享受口腹之欲的吃货闲聊是他脑残了。
艾浅跟在君之章的旁边吃的也是尽兴。期间眼睛看都不看饭桌上的两位客人。
对于陈白虎和杜元耀,她算不上是恨。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也和他们没有什么交情。唯一的交集就是君之章了,可三年前君之章的被动状况也是她害的。
所以,对于他们把自己作为礼物送给欧业做药人这件事,艾浅思来想去倒也是理解的。换做自己是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不,如果是自己,恐怕会更狠一些。比如让人永无翻身之地什么的,这样看来,给了自己一线生机一条活路的二人是真的仁至义尽了呢。
恩,说这么多,只是想表达。艾浅,她,也是个吃货!看她那几乎要把脸给埋进去的勇猛!看她那快到跟光速媲美的速度!看她那比君之章还要大的饭碗!
“老头!你的药到底管不管用!”一道扭曲的生音回荡在阴森森的地道之中,更添几分诡异。
“嗬嗬……小丫头你到底是来了。”过了一会儿,地道中传出了另一道让人毛骨悚然的动静,声音听起来是沙哑的老年人,但却无端端带上了疯狂的味道。仿佛但凭着这一道声音,就可以嗅到死亡的腐朽。
“哼!你这老疯子!任谁也想不到想当初名动天下的欧业欧神医,如今混成了这副模样!”不知来人按了什么机关,阴森森黑洞洞的地道中慢慢的响起了石门滚动的声音。
两扇大门拖动着厚重的身体缓缓分开,里面有着几盏忽明忽暗苟延残喘的微弱油灯。
“嗬嗬,门都打开了,不进来吗?”沙哑的声音又响起。
“哼!你道我不敢进去吗?”来人冷哼一声,踏步走进了光源的覆盖。身形在幽暗的灯火下展露。
那是一名身姿窈窕的少女,墨发及腰,白衣胜雪,纤细的腰肢不赢一握,柔美的身段处处诱惑。
那张脸慢慢的也露了出来,漂亮的五官,赫然就是罗香!那张脸扭曲的不成样子,黑的吓人的眼睛里偏执的恨意滔天。
“嗬嗬……”罗香的目光落在了发出嘶哑难听笑声的欧业身上。老头的身形干巴巴的,不是正常的干瘦,像是漏气的气球瘪了下去一样的那种感觉。身体内的脂肪全部不翼而飞,徒留外面的一层皮肤组织,的那种感觉。
此时,欧业的脸上褶子多到完胜核桃,那原来满头带着光泽的白发也脱落大半,剩下的一半干枯着乱糟糟的在脑袋上搓成一团乱麻。脚上手上琵琶骨上,穿着黝黑粗大的铁链,那接近皮肤的一端还带着铁锈样的血迹。
“哼,你还能得意多久呢?只要我停止食物的供给,你连十天都撑不下去吧。”罗香站在欧业的面前,细细观赏着老头的惨状,像是被愉悦了一样的笑了出来。
“嗬嗬,老头子老啦,活多久又怎样?反正我死了,你也活不长。我欧业用药天下第一,用毒也是天下第一!”
“哦,不过,你知道吗?你的药人,你最心爱的那个,被你最看好的徒弟给娶了过去,正甜蜜的生活呢。你的失心,到底是被人解了啊。”罗香不笑了,眼中带着嘲讽。
“什么!不可能!我的药无人可解!”欧业疯狂的挣动,铁链发出哗哗的响声。“你骗我!”
“哼,怎么不能解?我天天看着她在我眼皮子底下活的滋润,我干什么骗你?”
“嗬嗬,小丫头你是嫉妒了吧!哈哈,你是因为嫉妒才来乍我的!”欧业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大笑不止。
“你给我闭嘴!我怎么会嫉妒!她本就不如我!”罗香狠狠的给欧业甩了一鞭子,溅出点点血花儿。“还有!你的好徒弟,也恢复记忆了呢!”
‘唰’的一声,又是一鞭。
“你说!我留你有什么用!什么都完了!”罗香渐渐疯狂了起来。
“哈哈!你是嫉妒!你是嫉妒才这么骗我的!艾浅的失心是我最新研制出来的药物!在她身上试了那么久的药,怎么会无效!”欧业用他嘶哑的疯狂的声音否定着罗香,“君之章也不可能会恢复记忆!我的秘药和针灸相配之后是永久性的封锁记忆的!普天之下无人可破!怎么可能会自行失效!”
“呸!你根本就是疯了!哪来的这么好的药!”罗香把一腔愤恨全部抒发在了鞭子上,欧业的血流了一地,溅了一墙。
“怎么没有!你这无知小儿!我给四殿下的无知,给太子的香佩,都是顶顶奇效的药物!你可见有谁查出了付庆的死因?你可见有谁查到了君御枫的中毒?哼!我欧业的药怎会失灵!”老头也不知是不是疯了,对自己一身的伤口全然不作反应,只一味的强调着自己用药的奇效。
“那你说!到底要怎么办!”罗香打的累了,随手把鞭子丢到一旁,气喘吁吁的问道。
“我的药绝对没问题!你把那艾浅带过来给我看看,我便能确定她到底是耍了什么把戏!”欧业想到又可以研究,眼里扭曲的发出亮光。
“哼!你当我是傻的!艾浅现在是皇上钦点的六皇子妃,动了她,我离死也就不远了!”罗香想到艾浅的身份一脸的晦气。
“小娃,你附耳过来,我这有一方子,你听着!附子一百五十钱,朱砂五十钱,远志五十钱……最后用顶顶好的白玉砂锅熬上七个时辰,你把这东西给那艾浅喝了,保管你问什么她答什么,你说什么她做什么!”欧业说道最后有徒自兴奋了起来。
“你说的果真有用?”罗香收起了疯狂的表情,冷冰冰的盯着欧业。“若是无用,看我怎么收拾你!”
“嗬嗬嗬嗬,我欧业的药怎么会无用!小娃,你下次再给我带些乌贼骨来罢!”说着有些讨好的语调。
“哼,那要看你的药效了!若是无用,我就放几只野狗进来,吃尽你的药人,啃光你的骨头!”罗香说着便离开了。
石室中又恢复了寂静。
不,不是的。侧耳倾听,凝神看去。
欧业旁边放着油灯的石桌上摆满了药材和纸笔。他伸手可及之处有着五六个砂锅熬着药,冒着诡异泡沫的汤药散发出让人作呕的味道。
欧业蹒跚着拖着铁链,走到了离石门最远的位置,打开不起眼的铁栅栏,像拖牲口一样从中拖出了一个小孩儿。孩子不哭也不闹,眼睛眨也不眨转也不转麻木的不像是活人。不,不只这个孩子是这样,铁栏里面还有五六个同他一般呆滞的孩子。
孩子们的面容都带着些扭曲,有些长着斑有些带着疹,还有的直接从表皮腐烂到了骨头,露出森森白骨连着丝丝没掉落的腐肉。
虽然形容可怖,但若是放下恐惧之心好好打量,可以发现,京都中走失的孩子中不就有这些!
“嗬嗬,乖孩子,待你大姐姐来了,你也就有伴儿了。”欧业拎着孩子灌下了一碗汤药。满意的看着孩子痛的打滚儿的反应。心中盘算着药量的加加减减。
“烦请通报一声儿,说是旧友来访,问问碧莲姑娘有没有时间相见。”艾浅穿着一身极为素净的淡青色裙子,乍一看去很是普通,但仔细一瞧那做工那布料,都是极好的珍品。
“小的这就去,还请贵客进府等候。”太子府的侍卫也是有些见识的,立刻弯腰拱手十分的恭敬。
“恩,有劳了。”艾浅端着上好的烤瓷茶杯,垂眼看着贡茶在水中翻滚不休。心中有些伤感。碧莲,我们,何时竟到了如此境地?天香楼里那个温柔待人背负着亲人逝去的哀伤坚强生活的温婉女子,现今,还剩下几分?
“小浅?”碧莲听了下人的通传立刻匆匆的赶来,看着檀香木雕花儿椅上安静等人的少女一时间心下酸涩。
“碧莲姐。”艾浅起身,深深的看向立在门口呆愣的女子,失笑,“碧莲莫非不欢迎我这旧友来访?那小浅离开便是。”
“哎!小浅,你这丫头!”碧莲拉住作势要走的艾浅,白嫩的手指点点少女的脑门儿,“还是这么调皮。”
“碧莲,一点都没变呢。”艾浅笑的开心,脸上两个小小的酒窝绽放。
“小浅。”碧莲看着笑眯眯的女孩儿,心中酸涩更甚,淡粉的帕子给艾浅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其实,哪有不变的人呢?在这个大染缸中。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啊。”
“可是,碧莲。”艾浅避开碧莲的手,低下头,“我好想回去。我想回家。”
我知道在这世上本就没有不变的东西,更何况这纷杂的京都城。
可是,碧莲。我啊,想回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