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雪的天空,碧蓝如洗。冬日的阳光懒洋洋的播撒在莹白一片的大地上。光秃秃的枝头上,几只灰突突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一声女子的尖叫惊散了清闲的鸟雀,扑棱棱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传来。
“章子俊!你再敢偷偷玩雪今晚就给我睡到外面去!”
“张大哥,娘子她又凶我!”
小院生机勃勃的一天拉开了序幕。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依然沉浸在暗沉沉的夜中。
“小姐,暖暖手吧。”
冰凉的手伸进毛绒绒的暖手炉中,整个人都暖了起来。女子嫣红的唇勾起诱人的弧度。
“听说,这几日太子很忙啊。”
“太子爷这几日天天深夜才回府呢。”
捏起恭敬的低着的小脸儿,艳红的指甲衬得那张素净的小脸儿愈发的清秀可人。
“细细瞧着,这张脸还真是漂亮呢,”又打量了一下那浅黄色腰带束着的细腰,“啧,这身段也真是好的很啊。”
“小姐……啊!”
‘啪’的一声,小丫鬟白嫩的小脸立时红肿。
“碧莲!你怎么打人!哪里的规矩!”君之宏命人扶起梨花带雨的小丫鬟责问道。
“哟,太子还真是怜香惜玉呢!”说着,碧莲柔媚的脸上两行清泪静静的滑下,“也是,太子若不怜香惜玉,哪儿还有我碧莲呢?”
“或许我就是个命苦的,本就该跟着六殿下府里的那波人一起被充了军。这几个月的福气,也是我本不该享的!”说着,怄气的转过身去。
今日碧莲一袭素白色的百蝶穿花曳地长裙,外罩软毛的银鼠织锦披风,那张脸上未施粉黛,显得清丽无比。转过身时,简单以一支银质的双蝶戏花垂珠簪挽起的长发飘飞,带出丝丝沁人心脾的幽香。
君之宏心中莫名的痛了一下。他似乎又回到了那段少不更事的岁月,又见到了母后那脆弱到哭泣的单薄背影。
嬉笑的转过碧莲的身子。那亭亭玉立的女子哟,灿若明星的双眼沾满了碎钻,盛不住的伤怀顺着细腻的面庞滑下。嫣红的唇倔强的紧抿着,泛起微微的白。这样素白的女子,那双轻轻拭泪的素手,却涂着艳红的丹寇。不协调,却如漫漫雪地里盛开的一枝红梅,惊艳。
一把抱住素雅女子柔软的腰肢,“乖,宝贝,你怄什么气嘛。你看,我不都听你的,把那些欺负过你的女人统统赶出了太子府?”
君之宏看起来阴冷乖张的薄唇温柔的吻掉女子温热的咸咸的泪。“来人!把这意图勾引本太子的贱人拖出去!”
“不要!”丫鬟泪水漫了满脸,连爬带滚的扑过来捉住君之宏金线勾边的蛟纹靴,“太子爷!奴婢伺候了您这么久!您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呵,我道是太子爷最近厌烦了碧莲,却原来早就有了这么一出!”柔软的女声响起,带着沙哑和轻微的哽咽。明明是君之宏最为不喜的争风吃醋,可他就是莫名的开心欢喜。
“还不快给我拉下去!既然那么喜欢伺候人,那就让她去伺候个够!”烦躁的踢开丫鬟,拉住碧莲。“碧莲,她胡说的!我没跟她有过什么!”
碧莲红肿着眼睛靠在他的胸前,“恩,碧莲知道的,只是……”美丽素雅的脸抬起,带着还未风干的泪痕,“碧莲好怕,您是那么的尊贵,碧莲,却卑微到了泥土里。碧莲每日都在担忧……”
“不要担忧,没什么可担忧的。”君之宏搂紧了女子的娇躯,细细嗅闻着那幽淡的发香,“你是我君之宏的女人,永远都是。”
“这几日也闷坏了吧,去聚宝阁挑几件喜欢的玩意。你戴簪子真的很美,去多挑几支吧。”君之宏温柔的为碧莲拢了拢披风。
“这不是碧莲姑娘嘛。碧莲姑娘光临小店,有什么看的上眼的,千万别客气!”陈白虎大冬天的还是摇着那把缀着红流苏的白纸扇,笑的好不风流。
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格外的清亮,碧莲笑的温婉,“多谢陈公子抬爱。”
“啊哈哈,能为美人服务是本公子的荣幸!”陈白虎不客气的挤开跟在碧莲身边随侍的碧珠小丫头,“去去去,小丫头一边玩会儿,我给你家小姐介绍介绍。”
“……”一直跟在碧莲身边的小丫头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碧莲姑娘对我辣么好还给了我名字,我肿么可以让你这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来接近我家姑娘!你算哪根葱?也敢肖想我家姑娘?
看着碧莲点头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的小丫头又恶狠狠的瞪了陈白虎一眼。
“呵呵,碧莲,你总是能引出身边之人的保护欲呢。艾浅那丫头也是,这丫头也是。”某公子有点无奈的摸摸鼻子。
“陈公子谬赞了。”碧莲冷了脸色。陈白虎也发觉所措了话。那两个销声匿迹的人啊,是他们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
“这是最新的,”陈白虎亲手拿出一个红色缎面的盒子,缓缓打开后,烫绒的红布面上,一只漂亮的簪子静静躺在其中。“叫做比翼双飞。”
那簪子以白玉作基,雕刻了惟妙惟肖的两只翩飞的蝴蝶,而后簪头用银丝细细的勾勒出了蝶翅的细纹。整个簪子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只在蝶尾部分点缀了两颗颜色鲜红的玛瑙。整个素色偏于单调,如此一来,便是惊艳四座。
“你……”碧莲的声音带着惊讶和哽咽。
时间仿佛又倒流回了昨年的冬日。那时,她还是天香楼寻找妹妹的头牌,他也还是寻花问柳花名在外的公子。
“哟,这姑娘好生面熟。”一把没有缀着红流苏的白纸扇在冬日依旧摇的风流。
“这可是我们天香楼的红牌呢!”张妈妈扭着水桶腰笑的谄媚,“陈公子可有兴趣?”
“呵,终日莺莺燕燕本公子都腻了,这碧莲姑娘,可有什么拿手的叫我提起兴趣?”
“我们碧莲啊,可是弹的一手好琴呢!保管啊,您看了听了,就再也忘不了喽!”
陈白虎挑眉,不置可否。这张妈妈夸大其词的功夫谁都晓得,但今日确是无聊,听听曲儿也无妨。
那日,女子一袭粉裳,顾盼回眸间温柔小意。圆润的指甲轻挑慢捻,皓腕上一双翠绿的玉镯叮咚作响。
“公子好大的手笔。”女子温婉端庄的跪坐琴前,花了大力气从宫中弄出来的古琴似乎并不能引起女子平静的眸中哪怕一丝的涟漪。
“姑娘不喜欢?”
“公子厚爱,碧莲很喜欢。今日,公子想听什么?”
一如张妈妈所说,陈白虎真的成了碧莲的常客。在这间淡粉纱帘随风轻扬的香闺里,仿佛隔离了一切纷扰。房中端坐的女子轻弹浅唱,仿佛道尽了一生的风花雪月。
“原来碧莲的舞姿也这般好。”陈白虎温柔的拭去女子双鬓的热汗。
碧莲轻轻后退,接过青年手中的粉帕,“谢公子夸奖。”
“哪里是夸奖,姑娘的舞姿确实惊艳。”陈白虎总是被这淡雅的女子吸引了目光,“他日,我为姑娘簪发可好?”
淡粉的罗裙轻扬,女子转过身避开男子深情款款的眼,“公子请回。”
“碧莲……”
“公子请回。”女子还没有浓妆艳抹的素雅脸庞露出柔和而苦涩的笑,“他日,若是公子想要听曲儿,碧莲定扫榻相迎。”单薄的背影,执拗的站在窗边,像是等待属于自己的黎明。
“碧莲……”
在第二个物是人非的冬日,碧莲依然避开了陈白虎伸过来的温热手掌,“公子请自重。”
“为什么?”碧莲微抬螓首便撞进了一双浩瀚深邃的眼。
长密的睫毛扇了扇,捏了捏淡粉的帕子,细细打量着自己如葱食指上艳红的指甲。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您看,公子您许我的总是希望。”在陈白虎以为碧莲不会开口的时候,碧莲如是说道,“可,碧莲是低贱到了泥土里的歌姬啊,哪儿来的希望呢?”
女子抬头浅笑,如斯美好。
“公子您宏图大志,碧莲不敢相随。”
这个雪后的冬日,一向浅饮慢酌的陈白虎酩酊大醉。碧莲走后,太子府命人来取了把镶珠嵌玉的桃木梳。
空坛罗列的桌上,浸了酒水的白纸扇皱巴巴的,红色的流苏因为水汽而更显鲜红。
那日,红灿灿的送亲队伍并没有喧闹的吹拉弹唱,静默的诡异。没有人知道,在碧莲披了红衣从偏门进入太子府的小路上,持着白纸扇的男子小心的拾起孤零零落在地上沾了灰尘的流苏。
:为女子簪发,是桐华一种定情的举动。类似于我们把娇艳的玫瑰花送给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