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感应开始了。
空间开始紊乱……
时间逐渐停滞……
感触不断消退……
知见趋于混沌……
“……浩浩殇殇未有时，冥冥渺渺无人见……”
王觉斐睁开眼来，眼前赤金红茫又一闪而逝。
也许是饿得太久，王觉斐看四周都是朦朦胧胧的，像是梦境一般。正要细看时，不远处有人正冲他这边大喊。
“哎，半仙，哥们在这儿呐！”
王觉斐听声音有些熟悉，转头看去，正见一个身板比门板还厚实的胖子，穿得一身花哨，正向他走了过来。
一见此人，王觉斐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记起这胖子就是他多年至交，大名成大士，外号二胖。从初中到大学和他一起混了快十年时间，直到近两年两人都忙着上班，才少了些联络。
直到成大士走到跟前，王觉斐才发觉这家伙变化极大。一身肥肉比以前更为扎实，穿的衣服虽然骚包，但一看质料便知是高档货色，脖子上挂着一串老粗的大金链子，走路时竟还带着几分骄横之气，整个一暴发户的经典形象。
王觉斐挥手拍了拍成大士的肚腩，比起上次见面似乎又大了两圈，一掌下去便是肉浪翻腾。
“瞧瞧，这是谁家的土财主从坟里跑出来了？”
成大士眯起一对猥琐的小眼睛，笑骂道：“你这变态一见面就动手动脚，要是欲求不满就去大保健，摸老子干嘛？”话毕，摸了盒烟扔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旁边。
王觉斐抽了两口，眼前就有些发黑。成大士盯着他看了一会，感慨道：“你怎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刚才差点没认出来。”
“没事，反正我以前也比你瘦点有限，现在就当是减肥了。倒是你，不声不响就进化成土豪了，上哪发的横财？”
成大士有些得意，道：“那是，兄弟最近被各路财神罩着，要什么来什么，可算是屌丝逆袭了。”
看着他这副嘴脸，王觉斐笑得肚子都痛了起来。成大士家境原先也不算好，如今阔绰了却是这副德性，一张胖脸上酒色财气四个大字还有些写不下来。
二人调笑了几句，成大士拍了拍王觉斐，道：“我今天特意过来找你的，刚才去你家没找到，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王觉斐一愣，这家伙找他从来就没正事，今天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杀到他家里，意欲何为？
“有什么事，打个电话约我出来不就行了？”
成大士摆出嫌弃的冷笑，一副你自己心知肚明的表情。王觉斐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停机快两个月了。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先上车，去我家再聊。”
车？
王觉斐这才注意到，先前成大士来的地方正停着一辆银白色的高档小车，外形比他穿得还骚包，显然价值不斐。
这小子还真发达了。王觉斐掐了烟头，跟他上了车。两人从广场出来一路往东，到了成大士的家里。
“什么，你说你中了几注彩票头奖？！”
王觉斐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
“嘘——，”成大士赶紧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急道：“你小点声，生怕邻居听不到啊？”
王觉斐这回真是懵了，凭空得了这么大笔钱，难怪成大士这家伙现在这么张扬。
“早知道我运气会这么好，当初我就该再多买几注。”成大士得意地说出这个大秘密，还是有些意犹未尽。
王觉斐笑道：“这回你可算发了，不过你就没考虑买个新房子，你这老房子也旧得可以了。”
“买了。”成大士神色忽然凝重许多，一屁股坐到旁边，慢慢对王觉斐说起了今天来找他的原因。王觉斐越听越是百味杂沉，最后和他一起抽起闷烟。两人都不作声，扔了一地烟头。
成大士中了那么大笔奖金后，他就下决心离开家乡这座小城。这段时间已经在外地买下一间大房子，想玩战略转移。他这么做，无疑是要了断一切和这里的社会关系，自己去外头逍遥快活。作为多年的老弟兄，王觉斐清楚，除非再有什么变故，他这一走是不会再回来的了。别看现在通讯发达，如果长久不见面只靠电话或网络联系，感情必定生分，再过些年便如同陌路，老死也难往来了。
但不管怎么说，王觉斐也有些欣慰。这么自私的计划，成大士却肯和自己吐露，显然当他是最亲近信任的人。
从他言谈中，王觉斐隐隐猜到他还留了些后手，甚至可能还不止中了大奖这么简单。不过两人年岁渐长，当然不会像从前那样全无顾忌，成大士不说，他也绝不过问。
二人许久不见，聊兴大发，不知不觉间已是日暮时分。
成大士拍着稍微缩减了些的肚皮，道：“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了，咱们先去吃顿好的，待会儿我再送你回家。”
王觉斐道：“那你先把这身皮给我换了，看着就辣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发了财似的。”
成大士嘿嘿一笑，转身去房里换衣服。王觉斐闲着没事，四处打量起来。成大士的家也不大，原先住了三口人，家具器物也摆得满满当当。眼下却宽敞了不少，想来是被他给扔了。
走到里间，王觉斐却见原先他家那台旧电视也不见了，桌子上却放着一只考究的木架，上面安安静静地横置着一只玉制的如意。近前观瞧，那玉如意长过一尺，通体湛青如碧，晶莹剔透，玉器上纹理柔顺，琢成一道道云雾盘绕状，内嵌金丝与宝石，造型极为华贵。看了一会，王觉斐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起昨夜梦中那披甲神人的造型，甲胄上的纹理居然与这玉如意有异曲同工之妙。
轻轻拿起玉如意，一股沁凉清新的感觉顺着手指流入全身，如意上竟然泛起了淡淡的青光。王觉斐错愕间正想看个清楚，门后突然传来成大士的喊声。
“别动！”成大士有些紧张，却不得不压抑住急切的情绪，声音都变了调。
王觉斐轻轻把如意放回架上，转关笑道：“放心，我就看看而已。”说完，眼角却注意到成大士偷偷松了口气，心中好笑。
门后的成大士已收拾妥当，过来拿起一块青纱将如意盖上，解释道：“这是我准备带回新家的工艺品，看着精致实际上却脆得很……”王觉斐回想起方才手中的质感，只觉那如意质地厚实，只怕不是成大士所说的那样脆弱易碎，也不再说话。
“咱去哪吃饭？”
“当然是大酒店了，什么龙虾鲍鱼海参只管上。”
“我去，你不是得了痛风吗？我原先还以为你是痛经呢。”
“滚蛋！”
二人笑闹着出了门，背影一如当年。
月晧星繁，十里长堤秋风正爽，王觉斐与成大士在外头吃过了饭，成大士又买了些酒菜，拉着他跑到了家外的延江观光堤上继续吃喝。二人找了个凉亭，正喝得耳热。
“行了，你少喝点，你见谁把饯行酒吃得跟断头饭似的。”
“放屁，这么多年了你就没对我客气过。”成大士醉眼惺忪，借着酒意吼道：“老子要走了，要走了你知道不？以后就不回来了，你想再看见老子就难了！”
王觉斐眼睛也有些红了，傻笑道：“老子不会顺着你给我那破地址找过去吗？到时你还得管吃管住……呵呵。”
“你会去个鬼！”
成大士瞪着眼睛，骂道：“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给你修座庙，你就能坐上去当一万年泥菩萨，屁股都不带转的。”
王觉斐默然。离别在即，日后两人天各一方，各自有自己的生活。成大士无疑会过得很幸福，买房置业，娶妻生子，尽情享受人生。而他，却是前途无亮，今日不知明日事。
“行了，二胖，你发了财没忘知会我一声，又肯把这种事告诉我，显然是拿我当兄弟看……”王觉斐的声音低落下来。
成大士嘿嘿傻笑，得意道：“知道兄弟够意思就行，老子向来义薄云天，亘古一人，你看看我这正义淳朴的眼神。”
王觉斐也被逗乐了，喷饭大笑：“你那眼神里我从来就只看见什么一本道、啄木鸟，最多再加个白小姐……”
“我就知道你没良心，”成大士扬了扬手，把脑袋凑了过来，道：“为了让你日后再念我点好，我给你留了点家底……你先别炸毛，这就是我这几天赚的，原先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觉斐不悦道：“又放空炮，你不就是中个大奖得了点钱吗，怎么又会做生意了？”
“嘿嘿，以哥们儿的交情，谈钱多俗啊。”成大士醉醺醺地指着河对岸一团低徊的黑影，道：“看到那隐龙山了吗？
“嗯。”
“那儿原先有个防空洞，最近被人弄开了，找了个旮旯开起了赌坊，我这几天就在那儿大杀四方，赢得那些家伙脸都白了……”
听到这里，王觉斐登时酒醒了七分，赫然站起身来，道：“你疯了，那种地方的人都是混黑道的，他们的钱你也敢赢？你弄了多少？”
成大士满不在乎摆了摆手，道：“赌钱算什么，咱们赌的是命！谁输了就把自己的命交给赢家。不多，也就三，三四十年的命吧。你日子过得苦，再多加了也是受罪……”
“说什么胡话？”王觉斐一把搀起成大士：“走，我先扶你回家休息！你也不怕赌坊找你麻烦？”
成大士一把推开王觉斐，踉踉跄跄地站起来，道：“怕什么，他们开门聚赌还不准人赢了？再说，老子近来吉星高照，神挡杀神，鬼来杀鬼！”
“哦？我看你今天还有没有牌桌上那么威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