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个月后,罗书记才回到子虚,可书记这次回来身份已经不同了,他是回来搬行李的,人将离去,其言也真。书记临离开子虚时,牛镇长设宴待他。
由于牛镇长的夫人一直不肯从县城调到子虚,牛镇长一直在饭堂开饭,家里便缺碗缺筷的。牛镇长叫饭堂的工友帮弄了几个菜,借了饭堂的碗筷,两个惜日的对手和搭档关起门来整整喝了一个下午。酒是好酒,正宗五粮液,菜也不赖,是子虚的特产,清蒸草鱼和大青蟹。两人以后天各一方,没有了利害关系,用不着互相提防了,因而说起话来就多了真实性,少了虚伪性。罗书记红着脸不客气地问道:“牛奔,我们共事三年,发生了不少令人不愉快的事,你老实说,你心里恨不恨我?”
牛大炮瞟了一眼罗书记,想起两人共事的日子没少受他的气,便老实不客气地回答:“恨啊,不过,那只不过是几天的事,过后也就算了。”
“说说为什么事恨我。”
“多着那,比喻那次组织部来人作届中考察,听说你背后说了我不少坏话,说我什么也干不了,就会车大炮,我听了,差不多想和你拚了。”
“****他妈,那简直是胡扯。我根本就没有说过这种话,是那个狗娘养的陷害我。怪不得那段时间你见了我总是阴沉着脸,原来是为这事。天地良心,我真没有说过这种混帐的话。”
“算了,事情早已过去,我们就别提它了。不过,我总弄不明白,我们两个为什么总是不合拍,你也老实说,你是不是怕我抢了你的功劳,所以才处处给我使左脚?”
“******,你说那里话。如果我真有那种思想,还配做个党员?不过,有时我是不怎么看得惯你的工作方法,我这个人喜欢先干再说,而你却是还未行动,就闹得沸沸扬扬,也许这就是我们发生冲突的原因。”
“你不说真话。人人都知道你最会利用舆论工俱为自己树立形象,那次子虚河缺堤,你跳下河堵漏洞,我不信就那么凑巧,偏偏电视台的人路过这里,一定是你打电话通知电视台的吧?”
“要是我提前通知电视台的人,我不得好死。我一听说要缺堤了,就往河堤上跑,原来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跳下河的,只是想看清险情后组织人员护堤,可到堤坝上一看,形势非常危急,要是不当机立断堵塞漏洞,子虚镇有可能全被淹没,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时间多想,还去通知电视台。过后我还害怕得全身发抖呢。你还记得吧,当大家把我拉上河堤时,我连站也站不稳了,别人都以为我是累的,我第一个告诉你,那是我害怕得不能控制的缘故。”
“好吧,就算这次你不是提前通知电视台的人来录像,那发台风那次总不是又那么凑巧吧。”
“你说得很对,那次发台风也是凑巧。接到台风即将登陆的紧急通知后,我突然想起陈济伯全身瘫痪,他又没儿没女的,平时虽然村委派有人照顾他,但发台风时,家家户户都忙于自己的防风工作,可能忘记照顾老人了,当时电话又不通,我便骑单车向他家赶去。走到半路时,台风便来了,我顶着风头赶到他家,一看他住的瓦房已被掀开了半边,正门被刮倒的一棵相思树堵住,我情知不妙,绕到后院猫着腰走进他家时,发现他已从床上爬到了地上,正吃力地向门口移动,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会把他背出来的,何况我还是这个镇的书记。凑巧的是我刚出得门来,就碰上了宣传部长带着电视台的几个工作人员到各处了能解灾情,被他们录下了这个景头。这只能说我运气好,我在干这些事时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上电视。不过,以后上电视,便是我提前通知电视台的了。两次凑巧上了电视,而且还上了省电视台,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我一下子成了我们县的知名人物,书记县长对我刮目相看,我哥向我透露,说是县委李书记准备提拔我做管农业的副县长,可常委会上有人有不同意见,说我锻炼的时间还短,暂时还不行,还要考验一段时间。官场上的事往往是事过境迁,我怕这一搁,领导把我遗忘了,因此才想方设法让自己在电视台频频露面。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惭愧得很,群众叫我电视书记真是一点不错。古人做官,尝且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们两在这干了三年,除了开通个程控电话,其他什么政绩也没有,真是愧对子虚的父老乡亲。”
罗书记动了感情,掏心掏肺地检讨。牛镇长想到自己还得在子虚呆下去,以后的工作更难做,要是今后三年自己干不出几件实实在在的事,这个大炮镇长的名声要背一辈子了。因此心情便格外沉重起来,抽声叹气地说:“罗书记,现在你可以轻松了,可我还得干下去。以前不论我们怎么争吵,但还是有感情的。以后希望你多多支持我的工作。”
“那是一定的,如果我能办得到,只要你出声,我一定帮忙。本来我不想告诉你,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说给你听也不妨。听说,你的书记任命书很快就要下来了,看来我在我哥面前说你的好话起了一定的作用,他已改变了对你的看法,不过,还不到庆祝的时候。老张正在加紧活动。他把这个位置也盯得很紧。说句心里话,我们两人虽然常闹矛盾,但我还是很喜欢你,你有干劲,也想干事,不像老张,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什么事也不想干,让他干也干不好,让他来做书记,比我做更遭。还是希望你来干。”
牛镇长便感动得不行,激动地说:“罗书记,想不到你这样爱护我,关健时刻能为我说话,以前我一直和你撞板,真不应该。”
“算了,要是你书记镇长一肩跳,也够你受的了,谁知是不是帮倒忙。”
两人开城布公地交流了各自的思想,也喝干了两瓶五粮液,结果两人都酩酊大醉。
第二天,送走罗书记后,牛镇长在四楼自己的办公室腑瞰整个子虚镇,心里的感受和与往大不一样,虽然有老张这个竟争对手,可他一点也不担心,不论从那方面来说,老张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年轻,学历高,有活力,正是从政的最佳阶段。老张是白忙,他的年龄就很难在常委会上通过,学历又低,他怎么能竟争赢自己。不过,还是多留神点,政坛如战场,一天不拿下书记这把交椅,一天也不能掉以轻心。
牛镇长把注意力全放在老张身上。结果当罗书记在电话上告知他,子虚镇书记既不是他老牛也不是老张,而是陪选的老官时,他差点就昏了过去,尤其是听说了老官被选中的经过后,他气得垂胸顿足,大骂自己是个大笨蛋。原来,在决定该由谁来担任子虚的书记职务时,常委会上形成了无法协调的两派意见,一派要任命牛镇长,另一派却坚持任命老张,争论了半晚,一直保持沉默的李书记不得不出面做平衡工作,建议说:“子虚还有没有人能胜任书记这个职务的,要是有合适的人,干脆另选一个出来考察,这样争论下去,什么时侯才有结果。”
李书记这么一说,便有人说:“老官这次陪选,得了六十票,可见群众对他还是很拥护的,干脆让他来干算了。”这个提议竟被通过了,这个折中办法使争论的两派人都松了一口气。管组织工作的罗书记见这件事有了下落,也很高兴。也表示同意。老官就这样成了子虚的书记。
此时的老官还蒙在鼓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当书记了。所以当任命书送到子虚时,他还傻乎乎的。
和任命书一起来宣布任命的仍然是小吴。小吴是搭班车来的,他到的时候,镇里的人都外出搞计生了,办公室就他一个人在家。小吴走进办公室时,见了老官,一脸的笑意,亲热地和他握手问候。老官正觉得不自在,就听小吴说:“老官,祝贺你,你荣升书记啦。”
老官以为小吴在搞恶作剧,不当会事地说:“要是我能当书记,除非太阳从南边出。”
“老官,你以为我开玩笑?任命书我都带来了,哪,这便是任命书。”
小吴说着话,已从手袋里拿出了一份红头文件,并递给老官。老官半信半疑地接过文件,一看果然有自己的名字,而且白字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他真的被任命为子虚镇的书记了。一时间他激动得手足无措,不知所以地说:“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不是做梦吧。”
小吴便哈哈地大笑,戏谑地说:“我的书记大人,你可不要来范进中举那一套,我可不会急救。”
小吴这么一说,老官才觉出自己的失态,解释说:“这实在太突然了,怎么事前我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心里上实在没有准备。”
“要是谁都知道任命谁,还要组织部们干什么,老官,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啊,以后就看你的啦。”
小吴接着说了一些勉励他的话,说是有事找镇长,走了。直到小吴走出好远,老官还在发呆,觉得手上的任命书有种不真实感。
过不了一个钟头,全镇便都知道他荣升了。和他有交情的,纷纷来向他祝贺,一些单位的头头不断地打电话到办公室客套,使本来就有点神经紧张的他更是语无论次。他便觉得当个书记不知是福是祸。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像做了小偷被人当场抓获一样,很怕遇见熟人。可偏偏越怕越见鬼,偏偏碰见他最不愿见的人。他走到一楼楼梯口时,由于只管想心事,直到撞在一个人的怀里,他才回过神来。一见怀里的人,他就吓得有些哆嗦,他心里虚虚的,好像这个书记是他用不正当手段夺了牛镇长的一样,他脸红红地说了句蠢话:“牛镇长,吃了?”牛镇长昨天知道了他当书记后,心里就一直不平衡,刚才小吴找他做思想工作,他还直发牢骚。如今见了老官这副窝囊的样子,就更加看不起他。故意说:“还未吃呢,书记大人,是否请我嗫一顿?喔,是了,我还未向你祝贺呢。老官以后可不好给我小鞋穿啊!”
“那会呢,那会呢,只要你不难为我,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老官说过后,直后悔:“怕他个球,我已经是这个镇的书记了,镇里的大事小事也和他一样有发言权,不,应该是比他还有发言权。”这样想的时候,就想说两句有份量的话,挽回面子。可抬眼一看,牛镇长已经转过了楼梯角,向对面的酒家走去了。老官心里恨恨地想,明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任何人不准到酒家去吃公费饭,吃饭的开资太大了,这件事一定得管。此时的老官已经拿一个当家人的眼光看镇子里的事了。
老官回到家里说了自己荣升的事,感冒在家吭吭哟哟的宋倩倩一个鲤鱼打滚爬了起来,就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吻,激动地说:“一定是老宋帮你做了工作,今晚你要打个电话给他,要好好感谢他。”
“这样做是不是显得我们太浅薄了,万一我这次任命与他无关,我们乱套近乎,这是很讨人歉的,我还是想想如何做好工作,不辜负党组织的信任吧。”
“两者都重要,工作的事以后还大把时间考虑,多谢人家可是要趁热打铁,别让老宋以为我们不懂人情世故。”
“家里又没有电话,到办公室打万一被别人听了,传出去终归不好,要打,也等以后我们按装了电话再打。”
宋倩倩见他如此说,也不免强他,由于高兴,她的感冒已好了多半,她手脚勤快地到厨房炒了几样老官喜欢吃的菜,两公婆关起门来喝酒表示庆祝。宋倩倩含情脉脉地说:“老官,你那水下实行网箱养鱼的计划绝对能行,我前几天看了一篇文章,说的是湖南一个水乡发家致富的事,他们那里的情况也和我们这里差不多,这几年大搞水上养殖,已经发展到人均纯收入每年4000多元。”
“当年,我就是看上了这条河,才主动要求分到这里的,可来到这里后,这才明白,要干事,除了有本事之外,还得有权力,没有权力,你的计划多好也难实现。子虚以水为主,本来应该尽量在水上做文章,前几届的领导也懂这个道理,但由于怕掉官,一直不敢冒险。大炮镇长倒是想干过,但由于书记反对,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我要在子虚点起这把火,不是把子虚烧得红红火火,就是把自己烧死。”
“我就知道你行,我全力支持你,要是失败了,我们也好死了这条心,找地方调走。”
两公婆还说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宋倩倩虽然近四十岁的人了,由于没生肓过,保养得还是颇令男人心动的。酒上到脸上,她的脸红朴朴的,格外动人。老官上了床,见了宋倩倩似醉非醉的娇态,便忍不住兴奋起来,和宋倩倩温习了一番夫妻间常做的功课,倒头呼呼大睡。这一睡,直睡到下午三点多钟,他起床一看表,叫了一声:“不好了,我迟到了。”便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宋倩倩请了病假,不用上班,听了老官的话,翻了一个身,咕噜说:“你已经是书记了,谁还管你迟到不迟到的事,真是的。”说完翻了一个身,又继续睡她的觉。
老官听了老婆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得意地想:“做领导果然不错,只有自己管人,别人不敢管自己,那像做个小公务员,只要迟到几分钟,就被上司唠唠叨叨半天,像变态多嘴的家婆历数媳妇的不是一样没完没了。